“走。”
她望了望那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毅然重踩下油门,飞快驶离这是非之地。
接连几道闪电在天际炸开,雨势越来越迅猛。雷声震耳欲聋,与之交织的,还有身侧痛苦的喘息——
贺景廷双臂交叠压在胸口,合眼将额头抵在玻璃上。呼吸声忽快忽慢,似乎在忍耐着强烈的不适。
舒澄稍稍放慢了车速,后知后觉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酸。
方才那些嘲讽的、愤怒的、激烈的声响仍在耳边回荡,她看着他因疼痛而颤动的眼睫,忽然感觉格外的疲惫。
她轻叹:“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又何必非要去?”
反正权势、地位,他早就得到了一切。
听到这句话,贺景廷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瞳孔中原本是空洞的,许久才慢慢聚焦在前方流淌的雨帘上。
他刚刚在宴会厅时,身上那种极致的亢奋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诡异的冷静。
“我不去……”贺景廷笑了一下,脸色煞白如鬼魅一般,“怎么能看见他们这么精彩的表情呢?”
舒澄微怔,他恨贺家也是应该的。
可这狭小空间中迸发出的强烈、激进的情绪,让她本能有些想逃。
突然,她感到一束目光直勾勾地投向自己的侧脸。
贺景廷眼底是一片幽黑,微微眯起眼睛: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记住了吗?”
他的目光阴森森的,近乎是咬牙切齿。
舒澄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指尖紧了紧,加快了油门速度,不敢看他。
“你最好记住……”贺景廷像是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口,垂头重重地喘息,“今天是他们的……”
她感到不对劲地转过头,只看见男人颤抖的脊梁,他的唇瓣轻轻开合了几下,仿佛是在痛吟,让人听不真切。
突然,他扑过来一把抓住方向盘。
雨夜中飞驰的车瞬间偏移了方向,舒澄尖叫了一声重重踩下刹车,这才分辨出他念的是“停车”。
车急刹在路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她整个人因惯性往前冲了一下,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停下的一刹那,贺景廷已经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冲进了雨中。
雨刮器飞快地摆动着,掀开挡风玻璃上流淌的雨帘,顷刻又被急促的雨点覆盖。
几米外,是贺景廷有些模糊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弓身扶着电线杆,似乎在剧烈地呕吐,整个人摇摇欲坠。
舒澄缓了缓神,犹豫半晌,还是不忍地拿上矿泉水,打伞下了车。
黑夜中大雨瓢泼,才刚走几步,裙子已经被倾斜的雨点打湿,还未走近,却见贺景廷猛地晃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倒在雨水中。
舒澄心下一惊,跑过去为他打伞:“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啊?”
眼看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如此狼狈,但她伸出的手停在他肩膀几寸之处悬住,不知道该不该扶。而贺景廷早已被冷雨淋透了,西装和衬衣紧贴在弓起的脊背上,肉眼可见地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雨水混着冷汗从男人煞白的侧脸不断滚落,无数痛苦的情绪蜂拥,将他的躯体和灵魂撕裂成无数碎片。
身体无法承受住这般灭顶的疼痛,贺景廷只有不断应激地呕吐,可尽数吐出来的只有酒液和没消化的止疼片,不仅无法缓解,反而难受得快要昏死过去。
终于看到那些人震惊的、畏惧的眼神,他今晚明明应该无比畅快的。
突然,一阵尖锐的剧痛猛地冲上头顶——
“呃!”
他浑身一颤,双眼空洞洞地睁大,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几近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