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朵木槿坠入茶盏时,惊醒了沉睡的涟漪。
整座庭院的花树都垂下枝叶,为这盛大的凋零默哀。
那顶素纱帷帽仍悬在雕花廊柱下,日影将它绣成半透明的茧。
风起时,轻纱如魂,仍在丈量某个永远停滞的时刻。
连最炽烈的季节,最终都败给了时光。
秋的枯叶扫过石碑的铭文,像命运在翻阅生死簿。
雁阵刺破苍穹,羽翼沾满离人的霜。
寂静在冰河下篆刻年轮,每一道裂痕都是大地的掌纹。
碎雪叩响窗棂时,总令人错觉是去年埋下的诺言,在轻轻发芽。
最深的沉默,往往孕育着最动人的喧嚣。
幸,春风不会失约。
当第一茎新绿刺破冻土,整座山峦都响起冰绡裂帛的天籁。
东风忽然变得缠绵,带着隔年龙井的余韵,将去年封存的柳烟,一寸寸铺展在陌上。
蒲公英举起罗伞的刹那,泥土深处传来远古夏雷的回响。
连死亡都是谎言——
那些逝去的,终将以另一种模样归来。
——
雪落下来了。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后来便成了铺天盖地的白。
千山寂静,万径无踪,唯有那抹身影独立峰巅,衣袂翻飞如旗。
何为长生?
是檐角永远不化的冰凌,是案头永不熄灭的灯盏,是古籍里那个被朱砂圈了又圈的“恒”字。
可当你在琼楼玉宇间独行千万年,就会明白——
所谓永恒,不过是把“孤独”二字,用霜雪一遍遍临摹。
神途将尽处,寒光凛冽。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作虚无。
这多像那些逝去的岁月,看似晶莹剔透,实则触手成空。
远处传来编钟的余韵,一声,又一声,像是光阴在叩门。
长生如雪落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