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谈霄闻声慢半拍抬头望过来,反应两秒,又抬手去揉,同时嘴里“嘶”了一声,“怎么突然这么痒。”
可能已经痒好久了,只是大脑才意识到……
丁篁无奈想到。
第二天白天,他陪青年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一番后,说是过敏性结膜炎,让谈霄想一下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过敏源。
歪头回忆两秒,他眨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转向丁篁:“可能是前天和迟宙一起搬道具时,不小心让灰尘落进眼睛里了。”
丁篁这时也想起,梁嘉树对尘螨过敏,毕业那年他帮自己搬完家没多久,就得了同样的结膜炎。
知道了过敏源,医生对症开药,叮嘱注意饮食和用眼,即使很痒也不要用手揉,不舒服时可以滴眼药水缓解。
拿着开好的药走出医院,丁篁走在前面忍不住担心地说:“这几天你别总熬夜看剧本了,先把眼睛养好。”
而谈霄几步超过他,转回身一边倒着走一边嘴角扬起笑,脸上仿佛写着“想不到吧”。
他摇头晃脑颇为得意地说:“整本台词我已经记熟了,现在全都在我脑子里。”
说完还用手指点点自己太阳穴。
丁篁不由心下吃惊:这才几天。
十八线糊咖演员都这么努力的吗……
可看着青年神气的样子,他也不自觉微笑起来。
次日又到了周末,经过一周的熟悉剧本,这次几个演员已经可以在台上互相对戏了。
谈霄出演故事二韩陆的部分,明显推进节奏比余旗那边快一些。
因为大部分篇幅和他搭戏的小杉本身就是编剧,所以两人对剧本的熟悉程度比另一组更高,配合也更流畅。
到了下午,他们已经将韩陆的故事完整推过一遍,余旗给中控室的丁篁打电话,让他待会可以配合着给一些音乐和音效,他们想看一下整体表演出效果。
威哥也来到中控室操作灯光,他打开传音话筒,向下面的人同步道:“准备,灯光——起。”
紧接着,黑漆漆的舞台上一束顶光垂落,将独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照得面色愈发苍白。
这场是韩陆的独角戏,算是一段情绪爆发的剧情,他在镜子里旁观镜中人和女友的亲密样子,自己徒劳地捶打着毫无知觉的双腿,一声不吭,又涨红着脸,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凸浮出来,偌大的剧场内暖气近乎于无,他却硬是自虐出满头汗滴。
充沛且爆裂的情绪镇得满场雅雀无声。
中控室里,丁篁也完全看入神。
其实之前旁观青年和别人在舞台上搭戏时,他就一直觉得他身上仿佛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想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而此刻,舞台上已经不再有演员,只有一个真实的韩陆,深切刻骨的痛苦和挣扎原原本本传递到每个人心中。
最后他脱力倒地,脸上湿漉漉的,已然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收尾过渡的音乐适时响起……
不。
不对。
丁篁猛地按下暂停。
这段音乐匹配不上韩陆的情绪浓度。
仿佛受到刚才剧情的感染,丁篁忘却了自己之前的畏手畏脚,只觉得心中有股冲动迫使他搬来电子琴横放在腿上,接着打开中控室的麦克风,用亲手弹奏的即兴片段,代替刚才的收尾配乐。
黑白琴键上倒映着一帧帧韩陆失控自虐的画面,丁篁指尖抬起又按下,一连串音符从他手下不间断地流淌出来。
如果说刚才那段表演像阴沉天空下悄无声息又爆裂燃烧的火,此刻的音乐是便是云卷风骤的倾盆落雨,如命运对待韩陆那般无情地将火焰生生砸灭,只残留遍地狼藉,和飘然无力的袅袅余烟。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丁篁手指抬高,在空气中停滞两秒后,才从一气呵成的演奏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
心跳得很快,他愣愣站起身,透过玻璃窗向下望去——
剧场内一片安静,众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忽然,不知是谁起的头,有道突兀的掌声响起,接着众人如梦方醒,掌声很快变得汹涌如潮,下面的团员们一边疯狂鼓掌,一边看着台上的谈霄,又回头看看中控室玻璃后的丁篁。
毫无疑问,掌声是对他们两人的一致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