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蕴不知道这两个小时她怎么过的。
她大脑完全放空,周围人说话、走动,全都感觉不到。像泡在水里,耳膜微微发胀,视线朦胧涣散,四肢虚浮无力,神智游离状态。
值班医生从手术室走出,到她面前,摘下口罩,却没有立即说话。
残存的理智通过对方反应分析出结果。
周灵蕴手撑在椅面,稍坐直身体,脸上强行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怀抱侥幸,“医生,我的小猫还好吧?”
“对不起……”医生说。
之后的内容,周灵蕴听不大清楚。
嘴唇开开合合,医生提到许多病理和药物方面的专业名词,又多又杂,大意是小猫有未被体检出的基因病,她们已经尽力,小猫也尽力了,然而生命太过脆弱……
医生说,这种案例不在少数。
随后安抚,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她显然是见惯了的,话术熟练。
周灵蕴半张着嘴坐在那,呆呆坐着,没个响动。
“那,小猫的遗体……”医生面露不忍,但手术室要腾出来治疗下一只猫咪,深夜到访的毛孩子家长在焦急等待。
“我先放到二诊室,你平复一下,然后去看看它。”
周灵蕴试着动了下,没能站起。
“其实……”医生去而复返,“它还有气,最后一口气,你要不要去陪陪它?”
眼底光芒骤闪,周灵蕴起身,“哪里?”
像一场梦,痛苦却如此真实具体,小猫毛发依旧柔软,四肢却在缓慢变得僵硬。
它疲惫至极,双眼却异常大而漆黑,它察觉到主人的靠近,听到主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小猫!”
“小猫!”
“警长!黑毛警长!”
“酷小猫,臭小猫——”
小猫身体微弱起伏,四肢短促抽动,像从前很多次那样,本能回应主人的呼唤。
周灵蕴终于忍不住哭喊出声。
臭小猫真的变成臭小猫了,这两个小时它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小便失禁,半截身子连带尾巴都被尿液浸湿,混杂咸腥的口水味儿。
它是爱干净的小猫,人抱怀里亲近都嫌人手脏,跳开,每次都甩着舌头舔半天。
它难以忍受自己的脏乱,费力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虚空卷动一下,想给自己舔舔,可它实在没力气了,脑袋耷拉回去。
周灵蕴大哭,哭声几乎响彻医院。
似回光返照,小猫忽而发出一声浑厚而响亮的嚎叫,它奇迹般站起,诊台上朝主人蹒跚挪动脚步。
周灵蕴虚张着怀抱,它脱力跌倒,头颅垂落在主人掌心。
第一次,那么清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却是以小猫的心跳作为计量。
黑色卫衣上沾了好多白色的猫毛,手心黏糊糊,脸哭久,紧绷得难受,像张揉皱的纸,眼皮也刺痛得睁不开。
医生说可以火化,联系宠物殡葬,周灵蕴独自一人,也没个主意,木木点头。
缓了缓,周灵蕴出去洗手,扫码付款时,看到手机上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面无表情划过,她调出二维码,抬头又向医生确认了一遍数字。面容识别不出,手动输入支付密码,连续输错,折腾半天才把钱付过去。
不想回家,周灵蕴就在医院大厅靠墙那排长椅上坐着。
姜悯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
[你在哪里?]
[我到家了,你跟小猫都不在。]
[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