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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虹膜边是森森的眼白,映在油纸之上,尤且在不断颤动着。
眼球发现了走廊里的人,缓缓转向一侧,似乎正在努力辨认着屋外那个模糊而朦胧的身影。
片刻,那只眼睛陡然瞪大了。被按在门上的不速之客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他听到身后传来夹杂着气音的轻笑,下一瞬,一抹令人头皮发麻的凉意贴上了刺客的脖颈,如同幻觉般极不真实的刺痛自喉口蔓延开来。
那个将他按在门上,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年轻人在此时用那把利刃割开了他的喉咙。
视野翻转,刺客不受控制地软倒在了地上。
肢体与石砖碰撞,如同沉重的沙袋,发出了一声几无声息的闷响。
他手中的铁扇也无力地缓缓自掌心滑落,衣襟处露出了瓷瓶的一角。
源源不断的鲜血涌入气管之中,出于生理本能,人会不由自主地呛咳。
而对于一个被切开了命脉的人来说,每一个细微的牵扯,都会带来如同蚀骨的剧痛。
刀身与木质的门框碰撞,少年人拉开了房门。
刺客听到了她清润含笑的嗓音,“冷捕头。”
杀手拼尽全力,却仅仅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含糊的咕隆声。
冷血“嗯”了一声,不带感情的目光瞥向这个仅剩的、正在不断挣扎的活口。
“怎么了?”冷血问。
那片紫色的袍角轻晃了一下,漆黑而修长的靴筒也跟着挪动。
年轻人让开两步,使冷血能瞧得更清楚,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脚边苟延残喘的杀手,没什么意味地“啊”了一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极难被人察觉的漠然。
她看起来丝毫没将小命被坏蛋觊觎的事情放在心上,闲散道,“一点小意外,不过已经解决了。”
“嗯。”
少年游侠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了下去,“夜色已深,不便叨扰。明天早晨我再去找包大人。”
“好。”
一身玄衣的名捕静默片刻,又问,“你没事吗。”
“嗯哼。”刀客道,“全须全尾。”
“……嗯。”
刺客勉力扭过头,却没能再一次看清冷血的模样。
大睁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瞳孔也跟着涣散起来。那把割开了刺客喉咙的长刀并没有被主人收回鞘中,只是静静地悬在他的头顶。
一颗冰凉而鲜红的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滚落,无声地坠在了将死之人的脸上。
这一刻,杀手终于恍然地明悟了这个了结了自己性命之人的用意。
她想要让自己看见的,就是冷血。
刺客曾见过上林苑中被弓弩手追捕的獐子。
当密集的箭矢终于止歇,疲惫不堪的兽劫后余生地停下奔逃的脚步,隐藏在暗处的冷箭便会咄然出膛,没入它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