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鹈鹕羽毛和附近的流水,路回顿时汗毛倒竖,收起利甲时,碎肉翻飞,有更多血液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明照临出声提醒,路回还一动不动地面对着鹈鹕的尸体,鱼尾颤抖个不停。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杀生。
二十几年的良心与道德感被一下撕开一道口子,整个人仿若一只颓败漏气的皮球。
路回拖着猎物回到岸边的时候,尾巴不小心磕到一块尖锐的石棱上,眼眶都红了。
明照临一直晦涩不明地看着路回。
看着他眼红,看着他回神,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清理鹈鹕的羽毛,也不发话。
等人鱼一脸不忍地给猎物开膛破肚,并用河水冲干洗净的时候。
明照临眯了眯眼睛,心想,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果然是个蠢货。
但令少年英俊的面孔上真正露出不耐烦神情的是,路回在做完上述一系列繁琐操作之后,并没有即刻把猎物呈到自己面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片叶子,包裹着放在河边。
就在人鱼双手捧着根木棍在另一块铺上草屑的木块上飞快摩擦,隐隐有火星明灭的时候,明照临的眼神一瞬间森冷,身体深处似乎有东西“啪”地一下被那点蹿起的火光灼伤。顷刻间,刻在骨子里的炙痛席卷而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岩浆里,遭受火舌的千刀万剐。
明照临面上有扭曲的痉挛一闪而逝。
——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幸而路回现在背对着少年正在生火,并没与察觉到身后一触即发的危机感。更不知道原本动弹不得的明照临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翻动着手里的火堆自言自语:“还好大一野营跟着学会了生火。”
经由火焰加热,空气里的景象开始变形。
此刻,人蛇蛇尾的少年距离他不足半米的距离内,用眼神预演一击致命。
“不过再麻烦也是值得的,受伤怎么能吃生食呢?”路回虽然对那只鹈鹕的尸体还有抗拒,可语气里的坚持却毋庸置疑。
话音刚落,火舌猛地跳动了一下,路回心中陡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那是刚一种在经历过殊死肉。搏之后突然拔高的,对杀意的敏感。
然而,等他回头的时候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盘坐在乱石碓里的明照临眉眼低垂,似乎在漫长的等待中陷入小憩。
还未完全坍塌的岩体在阳光下投出一片暗影,人身蛇尾的少年被笼罩其中,他那双漂亮但过分桀骜森寒的眼睛没有睁开时,整张脸有种淡漠到超然的神性。
路回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不多时,少年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睁眼正对上人鱼的眼睛。
后者因为之前的捕风捉影略有些心虚,尴尬地收回目光,小声提醒食物烤熟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明照临并没有见过用火焰处理食物的手段,既不制止也不期待:“不急,好歹是你用自己作诱饵才捕到的猎物,想怎么处理都行。”
因为烟熏火燎,人鱼的脸庞本就变得有些可笑,经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指摘更是多了些狼狈。
明照临的视线冷漠地停留在路回被火光映红的脸颊上,心中烦躁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他不喜欢火,甚至称得上讨厌。
那种东西凑近时固然温暖诱惑,可一旦肆意蔓延随时都可以吞灭掉动物、山林、万物。
最后席卷一切,只留下昏暗无光的天空和满地焦炭。
越想,少年面色越沉。
特别是看到人鱼明明双手被烫红还是捧着烤肉满眼期待地凑到面前时,某种近乎诡异的焦躁伴随杀意感在脑海中膨胀到了极致。
“久等,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路回看着被自己烤的外糊里焦的鸟肉其实有些紧张,一时间得不到回应,心脏更是突突直跳。
明照临不发话,他又这么一直举着,鼻腔被烧焦的肉味灌满反而刺激到他早就饥肠辘辘的脾胃。
这种被他人给予的食物……
这样的赠与在明照临记忆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弱肉强食是丛林的法则,亘古以来一直未曾更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