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也算是发现了,司马璟口口声声说不爱吃,但若是她吃了的东西,他都要凑过来咬一口——
她私心觉得,或许是他幼年过得太苦,缺衣少食,才有了这抢东西吃的坏习惯。
这样一想,也不再埋怨他抢。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有人帮忙分担,她还能多试几样长安小吃。
就在俩人准备排一家酒酿糯米饼时,人群里迎面走来一道熟悉的月白色身影。
彼时云冉正咬着司马璟剥好的糖炒栗子,看着那提着一盏桂树玉兔灯的年轻郎君,还愣了一下。
长安还真是小啊。
没想到时隔小半年,竟在灯会遇上了崔泊序。
出于礼貌,她掀起幔帐轻纱,打了声招呼:“崔家哥哥。”
这脆生生的声音一出,崔泊序也怔了一瞬。
待看清那站在人群后老老实实排队的小俩口,险些惊掉了下巴:“景……景……郎君,云娘子……你们、你们怎的在这?”
若非云冉忽然出声,司马璟压根就没注意到崔泊序这个人。
现下见这人提着花灯走来,且自家怀中的小傻子还一口一个“崔家哥哥”叫得甜,面色不禁微沉。
“崔家哥哥,真是你啊。”
云冉笑道:“许久未见,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呢。我和殿……我家夫君出来逛灯会,你呢?也出来玩吗?”
那一句“我家夫君”说得无比自然,且她依偎在司马璟怀中的姿态也十分放松亲昵,俨然一对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新婚夫妻,崔泊序一时只觉心口发涩,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强:“是,我与友人约好去鳌山那边参加诗会。”
“诗会?好玩吗?”云冉好奇。
“这不是二月便要春闱了,各地的学子们聚集长安,闲来无事,便组织了一个诗会应应景。”
崔泊序其实不大敢多看那一袭紫袍、长身玉立的景王,只垂眼朝着云冉的方向道:“云娘子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与景郎君去看看。”
云冉眉梢轻挑,虽然她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却有一颗向往诗情画意的心,“那好……唔!”
口中陡然被塞入一颗香甜饱满的栗子。
她诧异回过头,郁闷看向身后的男人,她还在说话呢,怎的这个时候喂她吃的。
司马璟却是微笑地又往她嘴里递了一颗栗子,黑眸斜乜着崔泊序:“诗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崔郎君今夜没准也与佳人有约,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云冉一左一右两边腮帮子都塞着一枚栗子,气鼓鼓瞪了司马璟一眼,但想到他方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迅速嚼着栗子,含糊地朝崔泊序点点头:“崔家哥哥自去忙吧,我们待会儿有空再去逛逛。”
崔泊序:“……”
同为男人,他怎看不出景王那护食的劲儿。
只是万万没想到外界传得不近人情的景王,竟然这般能吃味。
虽然今夜并无佳人相约,却也不好反驳景王的话,崔泊序抬袖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赏灯的雅兴,先走一步。”
云冉颔首:“上元安康,崔家哥哥回见。”
崔泊序轻笑:“云娘子……和景郎君也安康,回见。”
他转身离去,直到走远了,没忍住回头看了两眼。
见那站在灯火阑珊处的一对璧人,不知在聊什么,景王抬手捏了捏王妃的脸,而王妃则是羞恼般锤了下他的胸膛——
这恩爱甜蜜的一幕,更是叫崔泊序心底五味杂陈。
虽说这阵子频频听闻景王妃的善举,也知晓景王娶妻后似乎变了不少,再不像从前那般离群索居、不与外界来往,可旁人说千道万,都不如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他们竟能如此恩爱。
恩爱到堂堂一个王爷愿意放下身份,陪着妻子在寒风凛冽的路边小食摊子排队,脸上却并无半分不耐。
恩爱到他竟亲手给小娘子剥栗子,还旁若无人地亲手喂食……
而云家小娘子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习以为常地受用了。
想到云家小娘子那莹润眉眼间,仿佛比上回见到还要明艳动人,崔泊序心头发酸的同时,又涌起一股悲哀的苦涩——
难道云家小娘子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是福星转世,气运极佳,方才没被克死,平安至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