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奉的,是天下人心。”柳瑶朗声道,“你们要烧的,不只是纸,是千万人的出身、婚配、徭役、生死记录!是一个国家的记忆!”
“记忆?”那太监狞笑,“主子说了,旧记忆太多,只会让人怀念不该怀念的东西。不如重写历史,让所有人从零开始!”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贯穿其咽喉。
众人回首,只见屋顶之上,一道白衣身影立于残瓦之间,手中长弓尚未放下。
是白袍人。
“我说过,”他的声音响彻夜空,“**烂泥深处,方藏蛇蝎。但唯有烂泥,才能滋养新生。**”
紧接着,地库深处传来低吟。
一页页泛黄的纸张竟自行飘起,在空中旋转飞舞,凝聚成七个模糊人形。他们没有面容,唯有眼中两点幽光,齐齐跪下,向柳瑶叩首。
然后,转身跃入烈焰。
以身为薪,护档千年。
柳瑶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那一夜,火未灭,但未蔓延。
那一夜,无人胜,也无人败。
那一夜,许多人在灰烬中拾起残片,拼凑出自己祖父的名字。
一个月后,春雷始鸣。
朝廷宣布暂停“清档大典”,裴元启称病告退,太子被训诫闭门思过。户曹设立“文灵祠”,供奉七位无名进士牌位,每年春分祭奠。
柳瑶辞去玄镜司职务,携陈野姐弟隐居江南。
临行前,他在李成风墓前立了一块无字碑。
陈野问他为何不刻字。
他笑了笑:“有些真相,不适合留在石头上。但它会在人心中生根。”
多年后,小舟长大成人,考入翰林院,主持编修《大胤文典》。他在序言中写道:
>**“文者,心之迹也。纸短情长,字重千钧。**
>
>一纸户籍,是一家温饱;
>
>一页诉状,是一生清白;
>
>一篇策论,是一世抱负。
>
>故宁容瑕疵于册,不容烈火焚心。
>
>此书所录,不止往事,更是千万普通人不愿被遗忘的证明。”**
每当夕阳西下,陈野总会坐在院中,望着远处学堂里孩子们诵读的声音,轻轻抚摸那枚早已褪色的铜牌。
她知道,黑暗从未远离。
但她也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一张纸、一个名字、一段记忆挺身而出,春风,就永远不会停止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