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片刻,忽然道:“不是继承,是复制。就像镜子映照出另一面黑暗??当我们打破旧体系时,也给了某些人机会,建立新的‘秩序’。”
他望向北方:“这次,他们想用‘自由’的名义,打造更完美的奴役。”
“谁干的?”郭兴握紧残刃。
“我不知道。”少年摇头,“但他们会来找我。因为我现在是‘无命之人’,是所有不愿被定义者的象征。而他们,需要一个敌人来巩固权威。”
话音刚落,南方天空划过三道流光。
一艘青铜巨舰破云而至,船首雕着展翅玄鸟,甲板上站着数十名身穿素袍的学者,为首者手持竹简,高声宣读:
>“奉天命议会令:归墟异动乃逆乱之源,守门人余孽必须清除!凡持有自由契约者,皆视为潜在威胁,需登记造册,接受引导与监管!”
另两道光分别来自西漠与东岭,一支铁甲骑兵踏沙而来,旗帜上写着“清肃司”;一群披着兽皮的猎首者攀岩而下,手中提着尚未冷却的契约兽头颅。
“他们已经开始猎杀了。”温涛咬牙。
“而且打着‘维护稳定’的旗号。”郭兴冷笑,“多么熟悉的剧本。”
苏璃凝视着铜镜,镜中浮现各地景象:城市街头,戴镣铐的少年被押上囚车,只因他的契约兽不肯服从指令;山村祠堂,长老们焚烧古籍,宣称“旧时代邪说不可流传”;甚至有父母亲手打断孩子手臂,只为阻止自由契约觉醒……
“他们害怕的不是力量。”少年轻声道,“是失控。是再也无法用一句话决定千万人生死的权力失落。”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璃看着他。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道金色疤痕微微发烫。他知道,此刻若他登高一呼,必有万千响应。可他也清楚,一旦举起旗帜,便又成了“领袖”,成了新的信仰中心??而这,正是堕龙滋生的土壤。
“我不做王。”他说,“也不做神。我只做一个提醒者。”
他走向无字碑,伸手按在碑面。
金光暴涨,碑文浮现,却非名字,亦非功绩,而是一行简简单单的话:
>**你可以不一样。**
随即,整座祭坛崩解,化作亿万光点升空,随风飘散至四方。每一粒光尘落地,都会在某人心中种下一粒种子??或许是农夫耕田时突然想起童年梦想,或许是士兵放下长矛质问长官命令的合理性,又或许是一个小女孩蹲在路边,对受伤的野猫轻声说:“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自由,开始以最细微的方式蔓延。
“我们走吧。”少年转身,牵起苏璃的手。
四人踏上归途。
途中,他们在一处小镇停留。夜宿客栈时,听见隔壁房中有夫妻争吵。
“你说什么?要让孩子放弃测试?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天命学院吗?”
“可他才八岁!每天练功到吐血,就为了那一纸认证?我宁愿他笨一点,活得久一点!”
“你以为我不心疼?但现在这个世界,没有认证就是废物!连条狗都不如!”
少年听着,久久无言。次日清晨,他在桌上留下一枚玉符,上面刻着一只闭目的鲲鹏,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真正的强大,是敢于说‘不’。”
离开小镇后,他们一路南行,途经七城八镇,目睹变革与镇压交织上演。有时他们出手救人,有时只能默默注视悲剧发生。但他们始终未曾组建势力,不曾收徒传道,只是不断留下类似的信物、话语、痕迹。
三个月后,消息传来:西漠叛军攻破清肃司总部,释放万名囚徒,首领是一名戴面具的青年,战斗风格酷似郭兴;东海渔民集体拒缴“契约税”,驾船围堵官府码头,船上悬挂的旗帜,竟是当年林昭然种下的玉髓树叶形状;更有传闻称,有孩子在梦中见到一位白衣女子,醒来后便能与百兽对话,自称“梦见了苏璃”。
世界,正在分裂。
一边是试图重建秩序的“新政派”,主张温和改革、分级管理自由契约,实则暗中筛选可控个体;另一边则是彻底否定天命体系的“破命盟”,呼吁废除一切认证制度,甚至出现极端分子焚烧学院、刺杀官员。
战火渐起。
而在这纷乱之中,少年一行人悄然来到南疆最深处的一片原始雨林。这里没有道路,没有村庄,唯有参天古木与弥漫终年的雾气。据古老传说,此处埋藏着初代学者留下的“源核库”??存放着最初构建天命系统的原始代码与伦理协议。
“如果我们要真正切断循环。”苏璃说,“就必须修改‘根源’。”
“可那意味着……”温涛迟疑,“我们也会变成‘制定规则’的人。”
“不一样。”少年站在林缘,望着那扇隐匿在藤蔓后的石门,“我们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删除‘必须被控制’的前提。”
他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