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连忙道:“船比我们肯定快,估摸着早就到了广州。”
宋环点头,“姑姑,如今这大窑小窑一起也得有上百之数了,这几个月火就没停,我们大家跟郑婵一起筛选出了不少好货,也淘汰了不少,但留下的,总也有三万件了,如果确实拿不到银子,咱们直接把这批出了再说。”
赵长宁知道她这是在出主意,点点头,“好,我会找到办法的。”
她是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了,主要还是得益于那些大户皇商,他们一窑抵得上小户两三窑。
到南昌府时,府台大人这次见她,态度又一次变化了。
“这十万两陆陆续续都拿完了,却不见钱继续来,女书令,后续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这事儿成还是不成,肯定是跟他的政绩挂钩的,他也是被迫入局了。
赵长宁将大致情况说了些,“如今船已到广州港口,就等瓷器上船。”
她犹豫着,还是开口,“我想以市舶司的名义,和南昌府借一笔款子。”
府台表示为难,“女书令也知道,南昌府并不是富庶所在,尤其是开春的时候,才将税赋押送到玉京,也是捉襟见肘……”
赵长宁抿唇,“我个人会多还大人三万两银子,大人,百姓是不会骗人的,他们愿意支持的事儿,绝不是坏事,我做的事儿,只要成了,您的政绩也就妥了,这是双赢。”
府台叹了口气,之前还说不会从他这拿钱呢?
“可,可你也知道,上头那些大人,他们……”
“我当然知道。”赵长宁面色平静,并不在意,“但他们也拿我们无可奈何,顶多就是像现在这样拖一拖,别的却也不敢再多做什么,我是受了皇命,若有事,届时全都推在我身上,不会影响到大人丝毫,那些老大人,他们老了,固守成规,皇上却正值盛年,雄心勃勃,这件事哪怕不是我来,也会有别人来的,大人,选谁,您应该最明白。”
府台沉思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眼看着赵长宁的戏台子搭得这么牢固,更重要的是,她身后站着的是皇帝。
既然船都弄到了,钱又能拖几时?最后还不是要拿出来?倒不如他来做个好人,这时候卖点好,将来说不得也算一点人情。
赵长宁悄悄带着十万两银子回到了景德镇。
“这些钱虽说不能厘清现有的款,但只要这批瓷器能出海,收回来的钱足够解决这些问题了。”赵长宁拉着大家一起商量,“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这些人,无论是用什么法子,也得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宋环等人表示明白,包括明秋和左玉,大家都很清楚现在快到见真章的时候了。
“姑姑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安抚大家的。”
已经快到中秋了,忙活半年,终于见到了一点曙光。
好歹见到了钱,百姓总算是安分下来,赵长宁并不怪他们,百姓们活着,就是为了这碎银几两。
赵长宁想到户部那些老东西,就忍不住冷笑,户部尚书齐玉微,亦是阁老之一,是高赟最得意的门生,这钱拿不下来,高赟这老东西想必出了大力。
就算不是他出大力,内阁另外两人,肯定都没出好主意。
她还真不明白,这事儿,他们怎么就这么见不得,难道她能拿到这些钱?她中饱私囊了?国库丰盈,难道不好吗?
想到这儿,赵长宁心头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累的要死要活的,那些人还拼命扯着她后腿,要个钱跟要他们命一样,凭什么?
她要参他们一本。
折子写了两天,才投递出去,方文海的信也加急到了,说是船已经到港,瓷器要尽快运送,再拖下去,这船得到年初才能回程。
他信中写的倒也很详实,“……若是年底之前回程,阖宫大喜,皇帝大喜,女书令之功也能更重,最重要的是,海上风向不等人……”
赵长宁吁了口气,终于来了,成败,全都系在这上头了。
她不顾旁人劝阻,坚持要跟着押送去广州,因为她实在放不下心,至于为什么要选在广州港,除去浙江和福建的倭患和匪患,其实在先帝时,各港口的船只能运送大庸自己的粮和盐铁等东西,是不能出海的,但唯独广州港从未禁止。
这里是大庸最繁华便利的对外之所。
赵长宁这次没有急着赶路,等到广州时,瓷器都已经装船了。
虽然中秋早就过去了,但广州这边还热得很,唯有一样令她无奈,越往南行,香娘子就越发地大,这东西简直无处不在,半夜都可能爬到人身上,令人害怕。
只是她身上带有重任,没有心情去欣赏沿途风景。
方文海亲自来迎接,胖乎乎的身形,似乎也瘦了些,不变的是他的笑,还是挤得眼睛都快没了。
“哎哟,女书令,我这真是千盼万盼,你可算来了。”
赵长宁笑道:“方大人怎么还亲自来广州市舶司了?”
“那可不,为皇上办差,都不泳衣嘛,女书令不也亲自到处跑吗?”方文海的官话总是时不时蹦出一点口音,“再说了,女书令你的事儿,我可不敢耽搁啊,这关系到市舶司将来在朝堂的地位,我更不能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