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略地提了一句刘大柱他们送鱼的事情。
白露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她问:
“然后呢?光发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没错。”
林川语气沉重起来,
“安全、质量、技术、管理……全是窟窿。”
“就在今天早上,技术科和生产厂长刚跟我汇报,核心设备三号高炉炉缸侵蚀严重,随时可能出大事故,必须立刻大修!”
“但一停炉,订单违约、资金链压力……哪一样都能压垮刚喘口气的厂子。”
“采购环节也有猫腻,被我当场叫停,要求公开招标。”
林川继续说道,语气冷硬了几分,
“更麻烦的是市场,我们最大的客户省建工集团反馈产品质量下滑,卡着国标下限!”
“查下来,老旧的检测设备跟不上、工艺控制不准是部分原因,但根源还是郑国华时期技改资金被挪用,设备更新欠账太多!清查报告刚到我桌上,触目惊心。”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白露: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必须走下去。”
菜陆续上桌,香气四溢。
但白露似乎没什么胃口。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片木耳,慢慢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林川话语里的沉重信息。
白雪看看姐姐,又看看林川,想缓和气氛,给白露夹了块鱼:
“姐,尝尝这个,林川特意点的,清淡。”
白露“嗯”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林川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复杂的评估。
半晌,她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冽:
“所以,你现在是坐在一个火山口上。清欠只是引信,真正要炸开的,是郑国华留下的整个烂摊子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每一步,都有人不想让你走稳。”
林川迎着她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缓缓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是火山口,也得坐住。这个厂子,几千工人的饭碗和生计,不能毁在那些蛀虫手里。再难,也得把路蹚出来。”
餐馆里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远离了他们这个角落。
白露没有再问,只是沉默地吃着东西,但那挺直的背脊和偶尔抬起看向林川的深邃眼眸,都表明她并非无动于衷。
林川的话语,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她刚刚走出高墙、尚未平静的心湖。
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
桌上的菜肴还剩不少,气氛却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林川放下筷子,看向白露,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走吧,我送你们回家休息。刚出来,你需要时间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