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桌是柜子上头支了一张板,本也不算稳当,船主听出宝珠话里话外的暗示,干脆装作不经意踢翻了桌子。
那两个行商立即变了脸色,“你是故意的?咱们客气才来请大伙儿饮酒,这酒可是二十贯一坛子的留香。”
菜撒了一地,澄亮的酒液也顺着坛子全流了出来,酒香四溢,闻着倒有些醉人了。
没跑过多少次商的商人也与他二人一起瞪着船主,至于贩卖参茸的商人已是生出几分警惕来。
这船上运的正是药材,最贵的货便是他花了大价钱收来的参茸,雇了这一群护卫也专是为了看货,原以为能早些到地方好将这参茸脱手大赚一笔,不曾想竟要出岔子了。
船主揽着那二人肩膀,口中不住道歉,又叫船上厨子端了菜来,自家去取出两坛好酒,
“实在是对不住,才刚眼花,人有些头重脚轻,一时竟将桌子踢翻了,二位不如来尝一尝我这春日醉,虽比不上二位带来的酒,但我打包票,这味道绝对不输。”
那二人故作生气便要下船,奈何叫贩参茸的商人拉着里,船主更是半请半威胁地拉着人坐下,这二人一时叫辖制的不得脱身。
宝珠回了屋,今儿晚上做的一锅菜肉饭都无心去吃,还是想着吃饱了好有力气这才不想其他,专心将饭吃完。
方才那两个商人并未被放下船,船主对其余人说是这二人喝醉了,已寻了个
地方给他二人歇息。
天黑也没什么异象,宝珠只觉得今夜船行的比以往要快,出去瞧了一眼欲打探情况,只看船主神色紧张,那些护卫们也严阵以待。
这情形愈发叫人觉得风雨欲来,不知情的已回去睡了。
这船主看宝珠出来,轻声道,
“小郎君早些回去歇息吧,夜里莫要出门,这事儿我心中有数。”
他哪里会与宝珠说严重的话,只怕吓到人到时惹出动静。
原先乘小船登船来喝酒的那两人,已捆了个结实堵了嘴被扔在一边。
船主无奈笑道,“毕竟无凭无据,这二人不肯张嘴,出门在外到底以安全为重,只得先将人捆了,若今夜无事明儿我亲自厚礼道歉……”
“若真有事儿,这两人也活不了。”
他声音越来越冷。
“不知大哥这船上有没有桐油?我担心夜里夜黑风高有人夺船,不如现在船板周围撒上一圈桐油,真有事也好能应付几分。”
那船主觉得有理,寻常船板也常刷桐油防潮防蛀,仓里还有几桶,船工都是跟他已久的,风浪见得多,趁天黑在外头撒上一圈,纵有防备一脚踩上都要滑倒。
今夜若没事也就罢了,明儿过了峡后几日就没什么怕的,只是若今夜真有人趁夜半登船,撒了桐油也好防备。
夜凉如水,峭壁被朦胧月色倒映在水中宛如鬼魅。
船上灯尽数歇了,除了那些坐船的普通人,其余人个个都警惕的竖着耳朵,仔细留意外头动静。
宝珠总觉得心里跳的慌,母女三人锁紧了房门,又将桌椅抵在门后。
一直同行的那两艘船,船上正说笑猖狂。
派出去的两个人都是打前锋的,酒寻常船工护卫有伙计不喝,可那些好菜还不得多动几筷子,那些菜里加了这等份量的蒙汗药,便是一头象也能药翻。
这些水匪见那二人迟迟没有回来,想是那两兄弟以身入局去了,即便没将人药翻,他们这些人手对付一艘船可是绰绰有余。
只看大船上灯火渐渐熄里,只留舵楼那处仍有一丝光亮。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几艘小船如鱼般窜到这大船四周,穿黑衣戴黑帽的壮汉扔出铁钩,黑漆漆的铁链划破黑夜,利爪才勾到船沿,小船与大船距离迅速拉近,七八个身着黑衣黑帽先一步来打探的人,身手敏捷的顺着铁链攀上大船。
若上船,首当其冲便是舵楼,船上那盏唯一亮着的灯笼正是请君入瓮的引子,这黑夜里不显,等月亮出来细看才能看到此处早有人埋伏。
听见动静,原先假寐的船主睁眼,一群护卫呼吸也重了两分,
还有小船正往船边来。
宝珠已听见了声音,三人住的这舱房极小,这一趟属实是无妄之灾。要说出去帮忙,那更是不敢,宝珠射艺不错,但不过寻常娱乐,到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候,准头且不提,还能有哪个站在那里给你当靶子不成,不出去便是给人家省事了。
徐娘子生的高大,出门前行李里也放了一把短刀防身,这会子她手里握着刀,将两个女儿护在身后,耳朵趴在门上听着外头动静。
原先觉得在船上难捱,这会子才晓得什么叫度日如年。
隐隐有血腥气泛在鼻尖,偶有一声惊呼划破黑夜,宝瑢闻到血腥气忍不住有些想吐,又怕生出动静引人注意,只得用布条捂住口鼻。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