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厉害,我到觉得厉害的女子不少,不说别的,玉娘子与顾娘子都很厉害,她们与家里不好,自个儿立了女户。”
“顾娘子家里官人过世,家里族叔争产,将她与女儿赶了出来,顾娘子才来汴京时身上只有二两碎银,后来发迹了又告官将产业夺了回来,现争到如今有这番家业。”
“玉娘子她原先的夫家甚是无礼,官人更是无能,合家侵吞她嫁妆,偏娘家不肯相帮,她忍不得打定主意和离,若不应她便写状子去告,那夫家怕事儿,也止了声音写了和离书,只是玉娘子她娘家也因此事与她生出嫌隙,家不是家,便干脆单立了女户。”
宝珠叹道,“这世道女子本就过的艰难些,幸而中宫娘娘仁厚,允立女户,于女户还有扶持,免些租税。”
日子好些的如顾娘子玉娘子,日子寻常的如街里那些女摊贩女掌柜女庖厨,都得花更多心血才能立的起名声来。
母女三人感概一番,甄家原先只怕在汴京城过活不下去,不想大半年过去,她们也有了各自的事业。
似乎一夜之间,汴京城大小街道树枝都披红戴绿,酒楼茶肆大街小巷多出许多卖花的,提着花篮,篮里多是桃花杏花。汴京人也趁着春光,纷纷涌到城外踏青赏花。
甄姑母遣人来喊宝珠宝瑢花朝节一道去城外踏青游园,宝珠正想趁节里赚些银钱呢,宝瑢倒是有功夫,问过姑母,又喊了玉娘子一道去。
第37章
汴京花开时节,一眼望去如同锦绣。这花朝节的生意比年里还好做,不光是女子出门踏青赏花,那些读书的书生也想趁着春光出门游玩。还有几日才到花朝节,街里人穿着已经开始鲜艳明亮起来。
熬过冬日,天才暖和些大家伙儿便迫不及待换上了春裳,即便早晚冻的打摆,也捱不住一颗爱美之心。街上无论男女老幼,鬓边都簪了花,富贵人家的官人为与普通百姓区分,特地还要簪上名贵品种。
节里的生意既然好做,宝珠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花朝节叫宝瑢与姑母带了话,她便不去了,得专心手里的活儿呢,每日要去州桥且不提,她还准备要趁节做冷吃春盘。
这冷吃拼盘不仅要味道好,更要精致,最要紧的是要有春日里的气息。
冷吃春盘用食盒来装,竹制的食盒造价颇费,每一层吃食都用鲜花做底。
食盒上下一共分了五层,头一层做冷切羊肉冷切云腿一类的荤食。第二层置春饼,选最鲜嫩的野菜做的馅儿,再加紫苏叶一并包来吃。第三层则放五色米制的甜咸饭,五色米是用不同的植物侵泡糯米染上颜色,甜口便是沾糖来吃,咸口另配蛋丝儿肉松芝麻调味增香。第四层置槐花糕饼艾蒿青团一类的糕饼点心。最后一层则是蜜渍杨梅、玫瑰卤青梅、桂花杏干此类开胃的果脯蜜饯。
这一份食盒,里头用的食材多是春日里正当季的吃食。
因这食盒分量大,里头花样也多。若是三四人出行,只带这一食盒便尽够几人填饱肚子了。
这冷吃春盘若是放摊子上卖,自然卖出去不大容易,毕竟这吃食摊子来的多是普通人,活下去且艰辛呢,哪里又会花大价钱去买什么食盒去踏青。
故而宝珠先问过国子监的学子,若要出门游玩,要不要订冷吃春盘。学生们手头宽松,若是吃食好,花再多钱也舍得。
春日出行于他们来说是极雅致的事儿,既要出门,吃的东西自然更得精细。只不过出城赏春,想吃上既雅致又可口的吃食却不大容易。
城外常有些附近村里的阿婆婶子自家做了吃食来卖,也有类似这般冷食只是随意用碗盘装了,显得便有些粗陋。若是普通人家只图个填饱肚子倒是会买,但这些手头有些银钱的子弟便少有去买那些村野粗食的。
宝珠摊子上的吃食,他们都觉得味道好还干净。如今宝珠所说的这冷吃春盘单听她浅浅说个大概,就叫他们听得口水直流。既能赏春又能吃上美食,说不定能诗兴大发多做出几首流传百世的诗哩,故而还不到花朝节每日都有定食盒的。
宝珠先紧着国子监的学生们将竹食盒做了一批出来。
春日里踏青赏春的人多,国子监的学生先只知道宝珠的摊上吃食做的好,定下这冷吃春盘也是图个新鲜,没成想这冷吃春盘味道甚有滋味儿。
头先定的人不多,等有人拎着食盒出门,打开时立即便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先是国子监的学子说给同窗,传的越来越广,不单那些学子,连官家富户的小姐们出门赏春,都听说宝珠这儿做的冷吃春盘味道好,一来二去定食盒的人倒是愈发多了。
这冷吃春盘,宝珠不曾在摊子上卖,只接定做的单子。想要买现成的是没有的,若是想买得提前寻她定,付过定金才算作数,只因那食盒造价颇费,单那一个食盒,木匠铺子的掌柜的便要收二百六十文。
里头食材也均是贵价的食材,除了春饼与糕点是自家做的,不费什么银钱功夫,像那火腿还是许氏托人买来的,羊肉更不必提,便是连野菜都
比寻常菜蔬要贵。
若是先做好了卖不出去,亏的钱便抵得上半日赚的钱了。
宝珠没想到,提前预订更叫人家觉得她卖的冷吃春盘金贵,定到的人四处宣扬,连带着甄家食摊名气都大了不少。
这几日街上摆摊的流动摊贩少了许多,那些小摊贩都去城外摆摊,卖些吃食饮子或是笔墨纸砚一类的物事去了。只因城外这几日人流如织,踏青的人将路都走平了。
自开始卖这冷吃春盘宝珠,白日里起的更早了,幸好她这食摊是固定的,即便晚个一时半刻,也不怕位置叫人占了去。
与大哥一道先将人家定做的冷吃春盘做好装盘收进食盒里头,这才开始推着车各自去摆摊。
宝珠眼下熬的一片青黑,徐氏看了心疼,自上回说起,她一直在问牙人,有没有什么老实靠谱的雇工。
到花朝节前一日晚上,牙人方才领个婆子与徐娘子一道来家。
徐氏自家看过,觉得满意,这才带回来叫宝珠看。这婆子年纪虽大些,但收拾的干净利落,头发用靛青色的布裹得整整齐齐,宝珠看了下她的手掌,指节有些粗糙,想来是个做惯了活计的。
这婆子话也不多。如今一家老小住在瓦舍对外租的房子里头,宝珠问她名字,又问先前可在哪里做过活儿,若是做过,叫她大致说一说。
“姑娘若不嫌弃,便喊我一声崔大妈,我先前在个厢官家里做雇工,原先立的契是三年,今年期满没有再续,与管家的娘子说了便放我走了。”
“既出来了,一家子十几口人,想过活下去便得另寻活计,先前在那厢官家里做的也是灶上活计,听闻小娘子是给自家食摊招雇工,便想着来试一试。寻常烧火切菜打杂洗碗都使得,若是姑娘太太想看看,我也能先做个菜出来叫您二位尝尝。”
这婆子看着是个老实稳重的人,肚里也是有几分智慧的,自个儿的长处该说也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