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显示,他并未逃离,而是前往附近村庄,向村民散布谣言:称坦白学院实为精神控制组织,参与者将逐渐丧失自我意识,最终沦为“情感电池”。
更可怕的是,不少人信了。
怀疑如野草疯长。有人开始质问:为何只有特定人选能成为种子?是否存在“真实等级制度”?是否有人借坦白之名收集隐私、操纵舆论?
姜启面临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他在一次公开回应中,没有辩解,只是播放了一段录音??那是他自己十年前的声音,来自一次未公开的心理治疗session: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建了那么多塔,可我还是救不了她。妹妹死的时候,我在开会,电话响了三次我没接。等我回拨,她已经割腕了。我连最后一句话都没听到……我恨我自己,但我更怕说出来后,所有人都觉得我不配当这个领袖。”
全场死寂。
许久,掌声从角落响起,缓慢却坚定,最终汇聚成海。
他知道,唯有持续暴露脆弱,才能抵御虚伪的侵蚀。
半年后,第一批种子学员毕业。他们没有举行仪式,没有宣言,只是默默离开,消失在人群之中。
有人成了邮差,每天递送信件时多问一句“最近还好吗”;
有人做了厨师,在每顿饭前轻声说“这道菜,我想念妈妈了”;
有个女孩成了清洁工,每逢雨夜,她会在地铁站角落哼一首童谣,等待是否有迷路的孩子听见并靠近。
他们不宣称使命,也不寻求认同。他们只是活着,真实地活着。
而世界,也在悄然改变。
回音塔不再日夜轰鸣,但每当有人真正需要被听见,它便会低沉回应;
坦白学院不再扩张,却成为社区常态,像图书馆、诊所一样自然存在;
就连曾被视为异端的《听见沉默》一书,也被列入多国教育课本,章节标题写着:“为什么我们必须学会不怕被听见。”
至于姜启,他回到了槐树下,继续整理旧信,接待访客,倾听烦恼。
某日黄昏,一个小男孩怯生生走来,递给他一片碎瓷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说谎了。我不是不小心打碎花瓶,我是故意的。因为爸爸打了妈妈。”
姜启接过瓷片,轻轻放进火盆。
火焰跳跃,映照着他眼角的皱纹。
“谢谢你告诉我。”他说。
孩子怔了一下,忽然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那一刻,远方海底塔的鲸歌骤然高昂,与槐树新绽的水晶花共鸣,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声波,击碎了高空一处隐形基站的屏蔽场。
云层裂开,语象再现。
不再是巨耳,也不是唇形。
而是一双眼睛,温柔睁开,静静注视着大地。
姜启仰望着,轻声呢喃:“我在。”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敢说出真相,
只要还有一个人肯为一句“我在”而流泪,
光,就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