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在害怕。”苏羽瑶轻声道,“天道怕的不是我们反抗,而是我们真的能让‘情’成为一种力量,一种足以重塑规则的力量。”
许怀安深吸一口气,转身取来一支紫毫笔,蘸了砚中残墨,却在落笔前顿住。
“写什么?”林落尘问。
“写真相。”许怀安低头,笔尖悬于纸面,“写那些被冠以‘情劫’之名的牺牲者,其实从未堕落;写那些被斥为‘软弱’的泪水,其实是灵魂最锋利的觉醒;写这个世间,从来不是无情者登顶,而是有情人撑起了苍生。”
他落笔。
第一句便是:**“我曾以为修行是为了超脱,后来才明白,真正的修行,是学会不逃。”**
墨迹渗入纸页,整本书骤然亮起,光芒如莲绽开,直冲云霄。那光穿透天帷裂痕,竟在九天之上,勾勒出一幅浩瀚图景??万千情念凝聚成河,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虹桥,桥上行走着无数身影:有执手相看的老夫妻,有并肩赴死的兄弟,有隔着轮回仍彼此呼唤的恋人……他们的脚步踏出回响,震动三十三重天。
刹那间,诸天震动。
西天佛国,菩提尊者猛然睁眼,眼中金光碎裂,流出两行血泪。他颤抖着写下最后一偈:“情本清净,妄断者迷。吾今悟矣,愿舍金身,护此一心。”
北荒极地,狼王仰天长啸,祖传骨笛自行断裂,化作飞灰。他跪地叩首,身后万狼齐伏,哀鸣如歌。
南疆密林,巫祝们停下祭祀,抬头望天,只见黑碑残影在云端浮现,随即崩解,化作漫天桃花雨。
东海龙宫,老龙王们齐聚祭坛,将历代传承的“纯血玉牒”投入熔炉。敖烬捧着母亲遗留的渔网,轻轻放入火焰,火光中,他仿佛听见她说:“孩子,活得像个人就好。”
而在这片共鸣之中,归墟台的地面开始龟裂。一道幽光自地底升起,竟是那颗曾沉眠万年的水晶心脏??初代龙皇的情心,竟顺着虹桥之力,缓缓升空!
“它要做什么?”苏羽瑶震惊。
影我却笑了:“它要回家。回到天道之中,成为新的法则之基。”
许怀安仰望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大声道:“天道并非无情,而是曾被恐惧遮蔽!今日,我们不是推翻它,而是唤醒它??让它知道,情,才是万物共生的根源!”
话音落下,水晶心脏轰然炸裂,化作亿万光点,洒向天地八方。每一点光落入生灵心中,便唤醒一段被遗忘的深情??有人想起了童年玩伴的笑脸,有人记起了亡妻临终前的手温,有妖族想起了与人类共度的第一个春天……
三日后,天地异象尽消,世界看似恢复平静。可人们发现,某些东西永远变了。
春来时,枯木自发开花;秋至时,落叶组成诗句飘落街头;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竟带着前世记忆的碎片。更有传闻,冥府彼岸桥头,孟婆悄然退位,只留下一句:“从今往后,忘川不煮,忆海长流。”
许怀安却在第七日清晨消失了。
没有告别,没有留言,只留下那本《凡人修心情志录》静静合上,置于归墟台最高处。书页间夹着一片新生的桃花瓣,花瓣上写着两个小字:**“在听。”**
众人寻遍五湖四海,不见其踪。影我拄着权杖立于雪中,久久不语。直到某夜,他忽然抬头,望见北极星旁多了一颗极小的星辰,微弱却坚定,仿佛一颗跳动的心。
“他没走。”影我对苏羽瑶说,“他只是变成了某种更轻的东西??比如风,比如光,比如某个人想起爱人时的那一瞬间恍惚。”
苏羽瑶抚摸着银蝶簪,轻声道:“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他不必再站出来承受一切,因为现在,每个人都能为自己发声。”
林落尘站在归墟台边缘,手中握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碎片,上面依稀可见“许怀安”三字。他将它埋入情莲之下,低语:“你不用被记住名字。因为你教会我们的事,早已活在每一次心跳里。”
十年后。
西域佛国建起第一座“情思塔”,塔内不供佛陀,只陈列万千普通人写下的情书。北荒狼族每年举行“忆祭”,幼崽必学的第一课,是诵读那些因爱而死者的遗言。东海龙宫开放龙鳞册,混血者可自由登记族籍,敖烬成为首位混血龙帅,他的旗帜上绣着一句话:“血脉可杂,心不可伪。”
而归墟台,已不再需要守护。
百姓自发轮流值守,每日清晨,总有人带来新写的故事投入石箱。孩子们在情莲间奔跑,唱着改编的童谣:“星星亮,月亮明,谁在夜里想谁名?不怕雷,不怕风,只要记得就相逢。”
某个雪夜,一位盲眼老妪坐在归墟台角落,怀里抱着一封泛黄的信。她不曾修炼,也不懂大道,只是轻声念着:“阿诚,今年的梅花开了,我替你看了。你说过,花开时,就是我们重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