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牧归问道:“……只是,我好像没说要把自己卖了吧?”
“您同意了,”男子比对着手上的牌子,间隙中不忘抬头解释,“您拿到牌子,代表着同意。凡进入此间,皆可买,这一条是最大的,任你是谁,在这里都要遵守。”
“很儿戏,很敷衍,很草率,霸王条款,”牧归抱胸,漠然,“谁给你们的资格,将人标价,当货物售卖?”
“士大夫与庶人,孰贵孰贱?士大夫与王侯,孰贵?”
“皆贵,皆贱。”
“可笑。王侯可用钱买庶人之命,换己平安,庶人可买命否?庶人见上,屈膝跪拜,王侯可同跪拜否?人生来各有贵贱。既有贵贱之别,自然可用它物丈量。”面纱抖了抖,男子捡起地上的刀。
“此言差矣。权非固有,而是上面那一层赋予的,上面的权是更上一层赋予的。百姓信任,家国安定,得民心者得天下,民众予权,因而民众的命最是贵。”
“王侯贵命,都是用一条条贱命驮着的?依你之言,路旁乞儿的命,都比王侯将相贵?”
“皆贵,皆贱,都是命,都要活着,”牧归笑道,“绝对的公平做不到,等大家都烂成黄土,混成一团,哪还有什么不公平。”
“这话在堂上说,就是大逆不道。”
“我本就如此。”
“你所言的贵贱一致,和这有何区别?”他想象不出没见过的东西,对牧归的话,只是摇头,“王公贵族也好,破落户也好,任你在外头风光,但是在这里,一视同仁。”
在他看来,作为一个买卖场所,市子已经足够好了。上位者没有特权,没有只能提供给一小部分人群的货物,它做得足够好。
至少在市子中,天平两端才像是平的。
牧归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们中间隔着时代,隔着千年的进化史,谈论的公平不一致,他执拗己见,她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牧归默然,男子稳了稳呼吸,恢复初见时的温柔,转向已经呆滞了的小二:“开价几何?”
“价值由你丈量?”牧归挖苦道。
男子凑上前细听,末了点头,而后瞧着牧归。她翻了翻身上的玉佩,掏出三当家的,往前一送。
“不够。”男子一顿。
小二咬牙,又加了几个数。
男子摇头,小二越发颓靡。实在说不出什么,加无可加,他颤抖着手,摸出十两银子。
“他的开价买不了公子的命。公子可要买他?”
“不必,”牧归掏出澹台家的玉,将两个放到一块,“既然说什么都能买,这两块的消息也能买?”
“可以,”他无所谓地点头,“报酬是公子左手那块。”
他指的是澹台家的,牧归想着应当没什么用处,便同意了。
“此玉名‘云天’,澹台家赠友所用,以示情谊。深浅以颜色区分,而其中最上等的,是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