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太后娘娘之前特意来的这趟猫馆,是他特意去求来的?
是为了……帮她?
这个念头像颗被温酒泡涨了的梅子,沉甸甸又暖烘烘地砸进心湖,瞬间激起一圈又一圈绵密而滚烫的涟漪,直漫上四肢百骸。
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颊和耳朵尖儿更是像被架在文火上细细慢烤着一样,烫得惊人。
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想说“才不是呢”,想说“太后娘娘那是喜欢猫”。
可喉咙却像是被一颗蜜饯轻轻堵住了,甜丝丝又黏糊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时间感觉脑子都像生了锈的铃舌,晃不动也响不了,只僵在原地,感受着他落在自己耳廓上那沉甸甸的目光。
林砚似乎也没期待她回答,只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尖和那副手足无措的呆样。
喉间溢出一声极轻极低的气音,像是糅杂了万千情绪的叹息,又像是揶揄的笑。
果然……
她不是不依靠他,她是从来没想过要依靠谁。
这想法让他心口微微发胀,只觉得开心又灰心。
但那短促的笑声却一下子扎破了苏绒那点羞窘的泡泡。
少女哪想得到林大人此刻百转千回的思绪,只猛地抬起眼,杏眼里水光潋滟,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顶了上来,像只被逗急了反要亮爪子的小猫。
她微微眯起眼,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带着点小挑衅的弧度,声音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怎么,廷尉衙门最近不忙案子啦,改行操心起民生疾苦了?”
“还是说……”
她故意顿了顿,下巴又扬起了几分,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子,直直地迎上林砚的目光,试图从他沉静的眼底找出丝毫破绽。
“林大人这是想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也聘一只回去?”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林砚眼底那点促狭的笑意瞬间僵住,掠过一丝罕见的措手不及,又有些被反将一军的无奈。
他早该知道的,这姑娘嘴皮子向来一点不肯吃亏,还敢反过来撩拨他。
苏绒看着他这副难得被噎住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得意噌噌往上冒,刚才的羞窘被冲淡了大半,胆子也肥了起来。
她甚至得寸进尺地往前凑了半步,歪着头,发丝垂落颊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尾巴尖儿都要翘上天的小狐狸。
紧接着,一发发小炮弹就被咻咻咻地打到了林砚的耳根子底下。
惯常的自信笃定又被捡了回来,方才的一瞬羞赧仿佛是他的幻觉。
“嗯?廷尉大人不说话,是默认了?看上哪只了?保证风风光光送上门,嫁妆丰厚!”
林砚:“……”
看上跟前这只了,能打包吗?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得意的明媚笑脸,只觉得一股热气也悄然爬上了自己的耳根。
只得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
“不过,这些小家伙确实需要安置。”
苏绒见他神色认真起来,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思,眨眨眼,等着他的下文。
林砚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那些病弱的小猫,声音平稳地继续说。
“廷尉诏狱里有些女囚,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多是被家里牵连的,其中一部分表现尚可,我在想……”
话说到这里,少女却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骤然被点亮,像初春的玉兰花撞上晨光,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灵动与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在想,或许可以辟出一块地方,让这些表现良好的女子参与照顾这些需要静养的小猫?”
她总是这样,敏捷得超乎他的预料。
林砚有些气馁地看了苏绒一眼,像是被截住琴弦的琴师,指尖悬在弦上,一时竟忘了下一声该落在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