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市集上的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们,心肠都软,见她手脚勤快,嘴巴也甜,常塞点吃的,也让她搭把手干点轻省活。
一个热乎的饼子,半碗刚出锅的豆腐脑,或者像他这样,偷偷塞给她一个肉包子底儿。
那丫头也不白拿,机灵得很,总能帮大家赶走些惹是生非的闲汉,手脚利落得很。
小哥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面粉的手掌,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
“说起来,得有个把日子没见着小苏妹子了。也不知道是找着正经营生了,还是已经说媒嫁人了?”
可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小娘子,在这世道,能寻到什么好着落呢?
小哥正低头琢磨着,心里那点担忧像小蚂蚁似的爬来爬去,悬着的心还没落回肚里呢——
街角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嗒嗒嗒地敲在青石板上,由远及近。
小哥闻声抬眼一瞅,只见一辆半旧的青布帷幔马车正慢悠悠地驶来,拉车的是一匹温顺的枣红马。
这大清早的,莫不是城里哪位官人或富户派了管事,要来市集上采买些大宗货品?
他心里嘀咕着,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扬着调子就习惯性地吆喝开了——
“新出笼的肉包咧——热乎!馅足味儿鲜——!”
这吆喝声未落,车厢旁的那扇小窗上的帘子,便像是被谁应和着似的,呼啦一下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日头刚刚爬升,柔和的光线恰好钻进那被掀起的帘角,不偏不倚地,恰好照亮了里面露出的那一张带着明亮笑容的小脸。
正是苏绒。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清晨的露水,一看见铺子门口站着的小哥,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脆生生地就喊了出来:
“宋明哥,好久不见!”
包子小哥被这神展开惊住了,嘴巴微微张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傻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前一刻还在心里担忧的人,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他回过神,苏绒已经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晨光落在她身上,少女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裙,像嫩柳芽似的鹅黄色,料子瞧着细软。
裙摆随着她跳落的动作轻轻荡开,漾起一圈柔和的光晕,像一朵在晨风里舒展开的小迎春花。
宋明只觉得眼前一晃,那抹鲜亮的颜色就跳进了他的视线里,衬得那张小脸白里透红,水灵得能掐出水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确定自己没看花眼,这才猛地吸了口气。
像是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喜,脱口而出:
“小苏妹子?!真是你!”
乖乖,这小娘子,大变样了啊!
他至今记得刚见到苏绒的模样,她简直是凭空降落在长陵市里的,穿着一条皱皱巴巴的白裙子,头发乱糟糟地挽着。
嘴里说着来寻夫,可一张小脸蜡黄蜡黄的,瘦得下巴尖尖的,脸颊上还蹭着泥印子。
更别提那双脚了,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就那样光着踩在冰凉的泥地上,脚趾头冻得通红,脚底板上沾满了泥巴和碎石子留下的印子。
身子骨也单薄得可怜,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一看就没有被好好养过。
最后还是卖胭脂的王嫂看着可怜,把苏绒领回家去换了身自家姑娘的旧衣裳才罢。
可现在呢?
少女穿着一身崭新的鹅黄色衣裙,料子瞧着细软光滑,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插着一根素净的木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饱满的脸颊。
那张小脸不再是蜡黄色,而是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嘴角弯弯的,带着明媚的笑意。
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株迎着朝阳初绽的嫩柳,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劲
儿。
这变化也太大了!
宋明看得有点发愣,嘴巴微张着,一时竟忘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