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第一百四十二章（第1页）

谭瑛出了巷口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蒋峥。

少年似乎也根本没打算躲藏，就这么大剌剌地靠着斑驳的灰墙坐着，随意的支起一条腿，衣领被扯得七歪八扭，露出锁骨处的一道红痕，两侧的脸颊高高肿起，泛着可怖的紫红。

听见动静儿后，他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过去。

见到是谭瑛后，半分惊诧也没有，他似乎早就料到了的样子，竟还扯着嘴角朝她笑了笑。

只是那浅而淡的笑意像是浮在冰面上的月光，凉薄异常。

“你来了。”

谭瑛没说话，沉默地蹲下身。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浸湿了的干净帕子，轻轻敷了敷他肿得泛着血丝的脸，凉丝丝的帕子贴在肿胀的皮肤上时，少年不自觉地颤了颤。

“肿成这样……”

她的声音一如往昔充斥着对小辈的疼爱，“疼吗？”

一滴泪突然从他的眼眶里滚落，迅速的滑过肿胀的侧脸，“吧嗒”砸在谭瑛的手背上。

蒋峥透过眼前氤氲朦胧着的水汽看她——她现在的言行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他还没有上场，就已经被判了出局。

“凭什么？“

少年突然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表情狰狞，眼睛却是红红的，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像只虚张声势的幼兽。

“我就连喜欢都不可以吗。”

“你可以。”

谭瑛将帕子移到另一侧脸颊，沾了水后的红肿皮肤颜色加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你的心是你的，人心如镜，照见什么，原是你自己的事，但……”

她忽然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却不容回避，“若是将镜中影强加给旁人，喜欢就变成负累了不是？”

蒋峥泪水流得更凶了，决堤般涌出来，咸涩的泪水渗进红肿的掌痕，刺痛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在脸上。

“你觉得……”

他忽然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然后猛地别过脸去，肩膀不受控制地跟着颤抖起来。

方才强撑出的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此刻如摔碎的茶盏一般，被谭瑛一句话就击的七零八碎。

“我的存在……是你的负累？”

“你的存在不是，你的心意更不是。”

谭瑛轻轻按住他发抖的手腕，“但今日越界的行为是。”

她停顿片刻，声音更轻了。

“你今日当着我丈夫的面做这样的事情，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羞恼成怒，又是个拎不清的，会不会就此迁怒于我，那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蒋峥低着头，好半天后重新仰着通红的眼睛看她，喉结滚动了几次，才挤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脏吗？”

指节被攥得发白，“我这样的心思……”

夕阳沉沉地坠着，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暮风掠过街巷，卷起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飞。

谭瑛这次停顿了很久，久到蒋峥几乎能听见自己脉搏在皮肉下跃动的声音。

“峥峥。”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月亮很好看，让人喜欢，但再喜欢我们也不能把摘下来。”

“有些光亮……看着就好，看着它在天边高悬就好。”

蒋峥忽然抓住她放下的手腕，将滚烫的侧脸抵了上去，眼睛仍盯着她看，颤抖的呼吸打在手腕内侧的一小块皮肤上，声音破碎。

“表姐说过……我受伤的时候你会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