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赵芫摸着下巴,思索,“利用私生活来胁迫人,是小人行径啊。那公众行为,便没毛病了吧。”
nbsp;nbsp;nbsp;nbsp;什么公众行为?官员们出去喝花酒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赵构很想问清楚,但被赵芫给撵了回去。
nbsp;nbsp;nbsp;nbsp;今日批阅完奏折后,赵官家一反常态没有练武,也没有去科学院关注报纸的事,而是带着内侍在花园里逛起了花园。正值盛夏,蝉鸣声不断,御花园里偶尔可以看到小内侍拿着网兜在网夏蝉。
nbsp;nbsp;nbsp;nbsp;现在宫里没了娘娘,新官家又不是个好享受的,内侍们闲的快出屁来,见官家好不容易出来逛花园,赶忙就跑到前面来表现。
nbsp;nbsp;nbsp;nbsp;“朱娘,如今你管着内侍监,可遇到过什么难事?”赵芫似乎起了聊天的兴致,问起跟在身边侍奉的朱娘。
nbsp;nbsp;nbsp;nbsp;朱娘向来安静,她觉得官家也喜欢她安安静静的,很少主动提出什么话题,但官家想和她聊天,她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宫中如今没有多少主子,内侍们很清闲。只是有些清闲过了头,偶尔有人拌嘴、滋事。都按照宫规处置了。”
nbsp;nbsp;nbsp;nbsp;“哦,那得找点事做才行。”
nbsp;nbsp;nbsp;nbsp;朱娘仔细瞧了瞧走在前方的官家的侧脸,总觉得官家的语气里透着雀跃?
nbsp;nbsp;nbsp;nbsp;新一日的朝会,满殿的青蓝朱紫的官员们分别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偶有低声交谈,但等到内侍传声‘官家驾到’时,便一瞬安静下来,端正仪容向角门望去。
nbsp;nbsp;nbsp;nbsp;然而与往常大不一样的是,除了大押班朱娘和殿前司都指挥使吴俞,这回赵官家身边好多了十七八名内侍打扮的年轻男女。
nbsp;nbsp;nbsp;nbsp;一进入大殿,那些跟在官家身后的内侍们就分散到大殿周围,等候差遣。
nbsp;nbsp;nbsp;nbsp;官家忽然转性了?过去从不讲究排场,现在突然讲究大发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官员们暗自交换眼神,打定主意下班后要打听打听消息。
nbsp;nbsp;nbsp;nbsp;朝会正常进行,一如既往,没什么分别。
nbsp;nbsp;nbsp;nbsp;一下朝,那十多名内侍就呼啦啦的跟随赵官家离开,看得不少人连连摇头。官家这转性转的也太夸张了,可千万别移了性情,回头得写本奏疏劝说一番。
nbsp;nbsp;nbsp;nbsp;他们哪知道,这群内侍回到后宫,就立刻各自坐到桌案前埋头奋笔疾书。把官员们有关于创立报纸以及报纸相关法律法规设定是否合理的争论全都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在朝堂上,某某提出的论点如何,谁符合他的论点,谁反驳他的论点,他们提出论点时的态度神情如何,全都详细记录下。
nbsp;nbsp;nbsp;nbsp;朱娘将负责内侍押班们默写下来的东西整理呈送到赵芫面前来,翻动着这些‘会议记录’,她满意地点点头,“每三人负责记录一队列的官员言谈举止,保证了内容的真实有效性,看来这个办法可行。”
nbsp;nbsp;nbsp;nbsp;随着时间推移,朝廷中对报纸一事的争论愈发激烈,有人谏言,亦有人反驳。其中多是赵官家亲自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有人想破坏官家的计划,接机揽权夺利,他们于是自发的联合起来对抗。一时间,竟将其他的政事都搁置下去了。赵芫也不提醒他们,劳神在在地任由众人争论。
nbsp;nbsp;nbsp;nbsp;负责记录的内侍省押班们一开始只以为记录这东西只是件很小的事,不值一提,但当他们连续记录十天半个月后,竟惊恐地发现,如此将所有记录归纳整理,观看者居然能从中窥伺出许多隐藏的的信息来。
nbsp;nbsp;nbsp;nbsp;朱娘将新整理出的朝会记录放到赵芫的案上,纠结了半天,忍不住轻声对正在看折子的官家说:“官家,咱们记录官员的一言一行,若传出去了,恐怕会引起相公们的非议。”
nbsp;nbsp;nbsp;nbsp;“这有什么,朕又没派人夜窝房梁偷听他们的私房话。”赵芫嘿嘿一笑,放下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打开今天的朝会记录来,“哦,叔夜相公悄悄打了五回哈欠,看来今天依然很无聊啊。殿中御史王时雍谏言‘严防科学院学生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尚书左丞相宇文虚中、中书侍郎陈过庭前后站出来力挺这个谏言啊。”
nbsp;nbsp;nbsp;nbsp;“朕记得上回,好似也是这个王时雍先站出来提出‘将筛选稿件权利收归六部’,而后宇文相公和陈相公就站出来了啊?”说着,她对朱娘抬了下手指,“将上回的朝会记录拿来,朕对比着看。”
nbsp;nbsp;nbsp;nbsp;朱娘的额头微微冒出汗珠来,垂头去将官家要的记录取来,摊开摆在桌子上。这些官员们哦,都有自己的行事习惯的节奏,一次两次的还看不出看来。同样的节奏和联络在纸上重复的次数多了,连她们这些内侍都能窥见一二。真叫人不安啊,天知道她们真没想给中枢相公们打小报告的!
nbsp;nbsp;nbsp;nbsp;这日,宇文虚中又拜访张叔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阐明报纸是否收归六部的利弊所在,希望能将这位极受官家信任的副相拉拢到他这边来,和他一起谏言收回报纸之事。
nbsp;nbsp;nbsp;nbsp;原本张叔夜的态度一向油盐不进,任他如何磨嘴皮子,也不愿意表态,妥妥的一个滑不留手的难缠的老油条。但今日却一改常态,稍稍松了口风,但仍旧不愿意当中表态,只说可以随他一同私下进言。
nbsp;nbsp;nbsp;nbsp;那还等什么!宇文虚中生怕这个老油条反悔,拉着人立刻入宫觐见官家!
nbsp;nbsp;nbsp;nbsp;第109章罢黜尚书
nbsp;nbsp;nbsp;nbsp;宇文虚中见到年少的官家时,她正在读书,念到“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炎炎之火,灭期近矣。”时,似有感触,邀请到来的两位中枢相公坐下一起品鉴。
nbsp;nbsp;nbsp;nbsp;“朕素日读书,时常会遇到不解的部分,两位相公来的巧。朕想听一听你们的看法,”年少的官家叹了口气,道,“天道之数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事,亦或一家、一国?”
nbsp;nbsp;nbsp;nbsp;宇文虚中觐见的目的虽是为了报纸一事,但他不会蠢笨到这个时候硬生生转换话题,于是顺着官家的意思,认真解说道:“臣以为,万物皆有其道,万物皆需顺应天道。天道之数,至则反,盛则衰,意思是不论人事物都有其定数,一人、一家、一国,达到极致之时,就会面临反向的衰落。火焰燃烧至最盛的时候,面临的则是慢慢熄灭的局面。”能在宋朝做到中枢重臣的位置,文学素养和嘴炮的能力,绝对能在众人当中脱颖而出。说着,他又引申了前朝杨贵妃与其族人的事迹,“本为佞臣外戚,做到了权倾朝野、满朝党羽,御下而蔽上,皇帝浑然不觉之时,便已经到达了杨氏一族的胜极时刻。其才能、智慧,皆不足以支撑,所以很快就衰败陨落。”
nbsp;nbsp;nbsp;nbsp;赵芫边听便点头,“此为人之道,那么国之道呢?”
nbsp;nbsp;nbsp;nbsp;“国之道亦有定数,前朝盛极之时,天下归心,但人力物力有用尽之时,没有求存思变的谋划,最终就会一步步走向衰落。”
nbsp;nbsp;nbsp;nbsp;“何为求存思变?”赵芫问他。
nbsp;nbsp;nbsp;nbsp;宇文虚中做出思考的模样,片刻后道:“臣认为,求存,乃保存住可用的人才。思变,乃顺应时局做出政策的变动,以维持好的局势或使局势更进一步。”说完宇文虚中暗中自得了一番,觉得自己今天的见解很是高明。他的目光左右移动了一下,见到有起居舍人在一旁记录,更是忍不住嘴角上翘。这番见地,留存青史不在话下啊。
nbsp;nbsp;nbsp;nbsp;不过他还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于是拱手正要提起报纸之事,却见赵芫站起身形,说道:
nbsp;nbsp;nbsp;nbsp;“宇文相公所言极是,想来我大宋如今正是由盛转衰的关键时刻,如果不作出改变,就会如炎炎之火、灭期近矣!所以朕是一定要坚持报纸的发行之法,不可再如前人一样,事事皆靠三省六部。朕要求存思变,探索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nbsp;nbsp;nbsp;nbsp;等等?咋回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宇文虚中大惊,连忙道:“官家虽要求存思变,却不可任性而为啊!需知求存在前,思变在后,应当先遵从前人之法,在此法上稍作变动。若一味大刀阔斧改变,原先留存的优势也会不复存在的!”
nbsp;nbsp;nbsp;nbsp;赵芫微微眯眼,这个老顽固,在暗示自己若坚持变革,他们这些老臣就会反她吗。
nbsp;nbsp;nbsp;nbsp;不过,反又怎么样。本来还任用他们,就只是一时的过度而已。
nbsp;nbsp;nbsp;nbsp;“叔夜相公怎么看?”赵芫笑着将目光转到了旁边的张叔夜身上,她对二人的称呼,一个叫宇文相公,一个叫叔夜相公,亲疏可见一斑。然而宇文虚中身处其中却浑然不觉,也目光炯炯,期待地望向‘自己人’。
nbsp;nbsp;nbsp;nbsp;就见原本被宇文虚中‘说服’的张叔夜沉吟一声,“臣与宇文相公今日前来,正是要劝官家将报纸的制作和发行收归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