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公主府的小福子很快回来了,他的神情很不好,茫然而愤怒,似乎不理解这场变故。
宗聿什么都没问,头上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目眩,他覆了黑纱的眼前亮起点点光晕,他没想那是什么,一闭眼,这两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看不清的,想不明白的,在这一刻都连成一片。
“出去……”宗聿掀了手边的药碗、茶盏,瓷器碎了一地。
没人敢上来劝阻,宗聿低声怒吼:“滚出去!”
话音刚落,他胸中气血激荡,只觉得喉咙间像是刀割一般,下一刻,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殿下!”
“七哥!”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全部涌上去。
宗聿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意识昏沉。
他好像沉入无尽的深渊,一切光明离他远去,囚笼落下来。
黑暗,虚无,绝望,痛苦。
宁王府的主院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残月的银辉落在黛瓦上,如水流泻,却也照不进黑暗之地。
和四周的灯火相比,这里仿佛被遗忘一般。
幽深的暗处,敞开的花窗旁,一道人影坐在轮椅上,眼睛覆盖黑纱,静静地融入夜色。
这是宗聿吐血醒来的第二天晚上,他不吃不喝,对任何人的问话都不关心,让小福子推着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就选了这个位置停下。
这里曾经有个软榻,因为江瑾年不要他睡,就被拆掉了。
后来江瑾年在这里添了棋盘,他们偶尔会来上一两局,消磨时光。
再后来他伤了腿,院子拆了门槛,搭了斜坡,这个位置因为要转弯,他自己行动的时候容易撞上去,江瑾年又做了改动。
他去掉一半的椅子,让轮椅可以过来。
宗聿看不见,棋盘闲置,但他可以坐在这里陪江瑾年说说话。
可如今棋盘没有了,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宗聿想不明白,他们前一天还在畅想未来,享受水乳交融的乐事,情意绵绵。
他以为那是常态,不曾想那是诀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这样被江瑾年抛弃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从地狱归来,他满心满眼都是江瑾年,江瑾年不喜欢的,抗拒的,他从来不勉强。
他尊重江瑾年的选择,最终却只换来四个字:不告而别。
宗聿想笑,可他笑不出来。
他坐在这里,他感觉不到心痛,灵魂轻飘飘地,像是又变回了飘荡的孤魂野鬼。
黑暗,熟悉又陌生。
他的心,突然就空了。
像是有人在他的血肉之躯上划开一道口子,把他的心整个囫囵吞下,然后嚼吧嚼吧咽下去,丢下一句不过如此,就拍拍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