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回荡在脑海中的,银铃般的声音,望着开始慢慢合拢的休眠仓舱门,尚且还残存着一丝意识的我,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淌而下,像是在释放着积攒至今的苦楚。
这次分别,可能意味着我们这对恋人之间的永别,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然而与一度试图消极逃避这一切的我不同,普瑞赛斯选择了坦然面对与我之间的情感,即便是在临别前的最后一刻,也在倾诉着对我的爱意。
休眠仓的舱门已经合拢,彻底隔绝了我与外面的世界。
对于选择了懦弱地逃避的我来说,现实最终在幻想的尽头袭来,让我措手不及。
即便是想要选择遗忘来作为拙劣的应对,普瑞赛斯的倩影,却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我的心中。
被无尽的悔恨所纠缠,我刚想再呼喊什么,视线中爱人的轮廓却已经慢慢远去,那温暖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进入休眠的那冰凉触感。
眼前化为一片虚无。
“下午好,迪蒙诺。克拉克斯博士。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是否要查看作战记录?”
看着作为总工程师的可露希尔远去的背影,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在这台原生罗德岛终端服务系统的主机面前,听着那温柔,却充满机械合成意味的女声。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勉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缓缓开口。
“PRTS。”
我沉沉地喊出了它的简称,而它也用那几乎听不出感情的女声回答着:“请说。”
眼见再次陷入沉默的我许久没有回答,PRTS却继续开口道:“LeaderOne的评价很准确,你确实变得更加沉默了。如果希望查询目前罗德岛运作的细节,或针对过往资料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直接提出。”
“真的什么都可以?”我猛然抬起头,才失望地发现,眼前与我对话的并非什么温柔的女性,而是一台冰冷的主机。
而它的回答,在我听着,似乎也变得冰冷起来:
“任何储存在我的资料库中,并且符合迪蒙诺。克拉克斯博士你所拥有的权限的条目。什么都可以。”
“那么……”
我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地说出了那个,只在自己模糊的记忆碎片中,浮现出的名字:
“告诉我,普瑞赛斯是谁?为什么就连凯尔希也无法告诉我普瑞赛斯到底是谁?”
我等待着回答,PRTS却陷入了沉寂,徒留下房间内嗡嗡作响的机械声。
只是,它检索到的答案,却只有一声长长的“滴——”,以及随之而来的警报声:
“权限不足。警告。您所拥有的权限不足。截至目前时刻,所有已登录成员的权限均不足以回答此问题。警告。”
几乎是毫不意外的结果呢,听着那像是在讽刺我的警报声,我苦涩地笑了笑。
不过,PRTS的程序却似乎被设定成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抱歉,继续用那温柔而机械的女声对我说道:“非常抱歉,看来我也同样无法回答迪蒙诺。克拉克斯博士你的这个问题。关于这个问题,或许博士可以尝试从其他途径获得答案……还有其他待办项目吗?随时乐意效劳。”
“没什么了。”我耸了耸肩,“或许我该去找‘无所不知’的凯尔希试试……”
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合。
在我这么自嘲的时候,那位罗德岛医疗部门的负责人慢慢走进了机房:“迪蒙,我听可露希尔说你在这里,现在请跟我来,有一场会议等待着你的出席。”
“是是。”
虽然彼此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她却像只想要撒娇的猫咪一样,慢慢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抱住了我的手臂:“可别让我和大家久等了。”
“当然。”
我向凯尔希笑了笑,两人就这么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地离开了机房,迈向属于我们的未来。
在机房的大门合上之后。
“滴——”一声有些突兀的程序音,打破了黑暗的机房内的沉寂。紧随而来的,是那温柔却机械的女性系统音:
“自检程序启动,留影模块运作中,录像程序未关闭,存储进程89%……91%……97%……内部序列开始检索,检索到特殊权限。已验证。系统逻辑无误。一切正常。检索到特殊项目,影响留存,日期——不明——该文件未被权限加密。影像循环播放。项目名:《PRTS首次功能测验》。文件名:《舰内影像记录000000001。α》”
那是两个人的背面照。两个万年前的人类,他们一同抬头仰望着天空。在视线的尽头,日光将看不到边的云朵染上一抹亮色。
“问题已回答,迪蒙诺。克拉克斯博士。程序将在三秒后自动终止运行并锁定权限。”
“3,2,1——”
伴随着那沉闷的提示音,机房内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