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回头看到冯公公,很是震惊,自己印象中的太监都是肥墩墩的,如今这个斑白了鬓角的美人竟然是传闻中的冯公公,不应该年近五十满脸皱纹吗?
“冯公公,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秦忠良给他作揖。
冯公公愤怒的对顾秉文说:“你给皇上吹的什么风,皇上准备把我送去造船出海。”
沈落挪了一步,挪到顾秉文前面,挡住了冯公公冒着怒火的眼神:“公公,小人不才,是我和皇上推荐的你。”
冯公公生平最好美人,看了沈落的脸,他却有些接不上刚才的怒火了,秀气的眉毛皱作一团:“为何背后耍我?”
沈落摇头:“冯公公错了,此事可不是背后耍你,而是救你一命。”
冯公公更是奇怪:“此话怎讲?”
沈落对冯公公笑笑:“给你起了一卦大六壬,结果是稼墙之卦,又名游子。天地鬼神,不动不克,自信其柔,进用于人。传无丁马,凡事有身不自由,家宅不宁之象。宜检身谨恪,放得优游。”
冯公公听的一脸懵,对沈落说:“来,解释一下。”
沈落解释:“稼墙有反复劳作却难有突破的意思,游子隐喻您漂泊不定,难以安定,卦象本质是希望你深耕某事,‘天地鬼神,不动不克。’讲的是天地能量处于静态平衡,强行改变会引发克制,‘自信其柔,进用于人’则是指借力打力,寻求他人帮助。‘传无丁马,凡事有身不自由。’丁马主突破,而无丁马指无突破,你的身心受拘束。‘家宅不宁之象,宜检身自恪。’指内部环境的动荡,多自我约束,少插手其他。”
冯公公听沈落解释完就了然于心:“我出海之事没有缓和余地?”
沈落耸肩摊手:“如果你不去,明年开春你的官职就被皇上罢免了,哪里还有以后。”
冯公公叹气:“咱家出海之后能不能回来就是两码事儿了。”
沈落只得说了实话:“虽说能否回来不一定,但是冯公公一旦回来,封侯拜将也是唾手可得,不怕公公不敢想,沈落等公公回来,也得给公公把事情办妥了。”
冯公公像一个游魂一样,拖着有些瘦削的身体飘走了。
“就这?”小侯爷感叹:“冯公公也太好忽悠了吧?”
沈落摇头:“小侯爷还是想简单了,冯公公分明是揣着答案来问的问题,他明知这趟九死一生,但是他不去就是一定会死,谁也知道张居正如今在朝堂稍有余威,靠得就是他的同党,这第一个被打为同党的就是冯公公,这第二个嘛,就是干爹了。”
一旁刘大人被沈落点了名,也跟着点头:“自从张居正死了,我们这批与他交好的人像是被狼盯上的肉。”
顾秉文沉思片刻:“如若将冯公公送出去,那么背后之人就会觉得东厂已被削弱势力,锦衣卫又是皇上手里的棋子,皇上不会允许自断双臂,所以削弱东厂是必然之事。”
众人一起点头,沈落起身拍拍赵渊泽的肩膀:“你父亲的事儿,已经快查无可查了,让你父亲早日入土为安吧,活着的债,死了也平了,唯独你姐姐,我们还需再查查,尸体在寒冬腊月,存放也不过六七天,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再查不到就要做悬案了。”
赵渊泽抬头问沈落:“到底何人说的是真的?”
沈落笑了笑:“是非对错从不同的人角度出发,就是不同的,我们何人又是完美的呢?”
赵渊泽跪下给沈落磕了个头:“沈大师我懂了。”
沈落把他扶起来:“好好照顾你母亲,有事儿我会托人给你传信儿。”
赵渊泽骑着马带着他母亲,回了他母亲住了半辈子的宅子。
“顾大人,你说赵渊泽他母亲百年后,他会死吗?”沈落问顾秉文。
顾秉文看沈落揣着手依在旁边,身手将她拢怀里答:“他这个人活的简单纯粹,但也正是这纯粹,说不定到那时他母亲会拉他一把。”
沈落将脸埋在顾秉文胸前,淡淡桧木味儿笼罩着沈落,她抬头看向顾秉文,顾秉文眸子颜色很深,像一潭深渊,沈落抬手抚摸顾秉文的睫毛:“世间怎么会有顾大人这么通透的男子。”
顾秉文深情的看着沈落,任由她的小手胡乱的作恶。
回到北镇抚司,已经是日薄西山,众饭桶因中午吃的有些过分的多而集体没有吃晚饭,李姨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在院子里烧了个炉子,扔了些红薯和土豆进去,谁嘴巴寂寞了就从里面掏一个出来。
沈落与顾秉文在她的房间里围着一个小小的炉子煮茶,陈年的普洱在炉子的火热的加持下,茶汤是深红色的,屋子里都是浓浓的茶香。
“顾大人,我们如何查汀兰姑娘的死因?”沈落从炉子边捡了个热气腾腾的大红枣,烫的她两只手倒着拿。
顾秉文呷了口茶,回她:“如今能证实汀兰的死与冯公公无瓜葛,可你还记得中间有个人吗?”
沈落咬了一口大枣,像只小老鼠一样咀嚼,抬头问:“谁?”
“那个与礼部尚书被休娘子在一起的人。”
“糟了,忘了他了。”沈落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她一直将此人与冯公公当作同一个人,但是见了冯公公本人,却觉得他似乎没有寻找对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