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克洛德明显有几分不耐烦了,他推了推门,用力拉了几下把手,大门只是发出了微弱的吱呀声。
「没人在吗?」棠疑惑地问,按照牧民的说法,巫师很少外出,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就更不可能跑出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门锁松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叮叮当当的锁链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缝中露出一只黑色的眼睛。
「您是巫师吗?」她走上前问。
那只眼睛上下转动了一圈,轻轻眨了一下,传来一个嘶哑的女声:「东方人。」
她的语气是在陈述,而非疑问,并且其中还带着一点释然的笑意。
「劳驾,这么冷的天,你要一直和我们这样对话下去吗?」克洛德扶着门框说,语气带刺。
门被拉开,站在门内的是一个披着灰色长袍的女人,她的下半张脸被黑色的面纱遮住,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无法判断年龄。但是从她的眉眼和黑色的长发上可以明确地判断出她是来自东方。
而她仪态款款地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如水,从打开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望着棠。
「请进。」她的声音极为温柔,含着笑意,有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怪味,说是幽香又羼着点刺鼻的味道,迦尔逊小声说:「是……什么药吧?」
棠忍不住捂住鼻子,但那股味道还是驱之不散,她听到那个女人说:「你受不了这个味道对吧?或者说,你对任何气味或声音都很敏锐,是不是?」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女人:「你知道?」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到屋子里。这是一个幽暗的房间,窗户都被厚重的帘子死死封住,不露一点光线,整个屋子的照明都靠蜡烛,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烛台,烛光幽暗,将屋内的人笼罩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
「我等了很久,」她坐在长长的桌子后面,桌子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些老旧的占卜器具,她坐在那堆东西中间就像掌握了无与伦比的宝藏,眼神里充斥着心满意足,「我以为你不会来。」
棠看了克洛德一眼,指了指自己:「我?」
「终日处在严寒之地的人才会向往春天,我们都是被使命束缚的灵魂。」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将手放到那上面来。
棠走到桌子前坐下,将信将疑地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上,手背向上。
女人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墙壁上悬挂的风铃忽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蜡烛微微晃动着,似乎有一阵风拂过,可屋子里明明密不透风。
她忽然在这种气氛中感觉到了紧张和恐惧,眼前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十分古怪,那些散落在石屋外的怪异字符,房间里徘徊不散的古怪香气,门帘上悬挂的头骨装饰,都令她不安忐忑。
即使眼前的人和她有着相似的面孔,她却无法从中得到一丁点安全感。这和在布达希面对青阑时的感受很不一样,至少她在青阑面前不会产生这种处于弱势的惶恐,她甚至可以从青阑的言语和表情中判断她话语的真实并找出漏洞,但是面前这个人不行。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一个无底的深渊,她站在深渊边缘往下看,只有无穷无尽的神秘和深邃。
「你的体内有另一个人残留的灵魂,」她忽然说,眉头轻轻一动,眼中依稀闪烁着微光,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是你吗?」
棠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人,用气音小声问:「谁?她在和我说话吗?」
佩拉对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嘘。」
「不,你还没有醒,现在不是时候吗?」女人又说了一句,她像是在和这个屋子里的一个透明人说话,只有她能看见,其他人都无法察觉,迦尔逊甚至疑神疑鬼地打量起房子来,怀疑这里藏了什么人。
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阴森的美感,棠才发现她的年纪应该不会很大,因为她眼睛周围的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丝毫松弛和褶皱。
「请问……」棠试探着开口。
她却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似的,只跟那个冥冥之中的人对话:「已经太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的音调忽然拔高,如同濒死的尖叫,桌子上的器具被震得嗡嗡作响。
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连带椅子向后挪了一下,克洛德站在她身后按住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