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雅婷向前迈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而稳住身形后,她才发现,她正站在女厕所门口的黄色立牌前,那“暂停使用”的牌子就立在她面前,只需一步她就能离开这里,她已经看到从楼门外射进楼内的阳光了,看到瓷砖上倒映的楼外绿植了。
她猛回头,那几人也并未纠缠她,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聚到最后一个隔间门前。
空着手的男生“哐哐”踹着隔间门,拿着拖把的男生把拖把搭在门板上越过门框伸进隔间里,让上面的黑泥滴到里面,提着桶的女生进了倒数第二个隔间,戴着美甲的女生来回翻着手腕看自己的美甲,不时狠狠地盯一下最后一个隔间。
罗雅婷看过了,那里面空无一人。
她自然地看向楼门外的景色,明亮的阳光映照着绿植和人群,甚至从门口吹进风来,吹动她的裙摆。
她又僵硬地扭过头来,看向厕所内,看向昏暗灯光下的那几个人,污浊的空气混着黑气弥漫开来,让她不由得用力呼出胸中的废气。
她捂住自己的脸,然后用力地,像是猫抓木板一般缓慢、用力、自上而下地摩挲了一遍自己的脸,最后弯腰抄起“暂停使用”的立牌,朝着几人冲了上去。
“我的心专向你的律例,永远遵行,一直到底。”
几人扭打在一起,不知是谁踹了谁,又是谁砸了谁。
最后,几个人飞也似地逃出了厕所,倒数第三个隔间里也冲出了一个黑影追了上去,只有罗雅婷一个人跪倒在地,头抬到极限看着天花板。
罗雅婷的鼻子有点歪,右眼外有一道明显的淤青,白净的脸和脖子上有几道出了血的抓痕,上衣被撕开,露出的肩部明显少了一块肉,左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在往外淌着血,两边大腿上都青了一大块,脚上的鞋也不见了,脚上黑乎乎一片。
她瞳孔涣散,呢喃道:“他们几乎把我从世上灭绝,但我没有离弃你的训词。”
“嘎吱”微风吹过,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开了。
一个被长发盖住了脸、身形微胖、穿着传统校服的女学生走了出来,或者说飘了出来,因为她的四肢像是面条一样耷拉在身侧,就连脑袋也偏向身侧。
这个女学生趴到了罗雅婷的背上,好像给她披上了一件暗红色的校服,女学生脸上流下血泪,滴在地上,立刻变成了一大摊血。
罗雅婷耳边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还带着某种脆响和闷响。
下一刻,女学生不见了,只剩下一件暗红色的校服,这校服慢慢凝结成一滴血液,钻进罗雅婷的胸口。
肉眼可见的,她的伤口愈合了,甚至衣服都在慢慢恢复原样,只是上面的黑泥还在。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应急灯灭了,学生们的欢笑声和规律的跑步声也从操场的方向传了进来,由远及近再远去,他们在上体育课。
有人进了厕所,看到跪在地上的罗雅婷后,走到她身后,蹲下身子,从后面抱住她。
“你已经很努力了,雅婷。”
雅婷慢慢垂下头,整个身子向前倾斜,几近摔倒,“哥,没那么,香。”
“你不仅救了我,还执意留在这里,就了她,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王,柏涎。”
“嗯?”
“放,开。”
“我放开你,你倒下了怎么办?都怪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和那些怪物搏命才变成这样,我补救不了什么,就让我做一点我能做到的事情——借你一个肩膀,依靠我一下也是可以的,我可是一班之长啊!”
雅婷的头垂得更低了,“放开。”
“你的呼吸平稳多了,”王柏涎放开了罗雅婷,憨憨地笑了笑,“看来我也是有点用处的。”
“咳,”罗雅婷咳出了一点黑泥,然后又吐出了好几口黑水,“几点了?”
“十点零五,来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务室。”
“不用,”罗雅婷扶着门板站了起来,“第。三节课。”
“第。三节课?”
“咳咳——”罗雅婷靠着门板刚喘了几口气,突然用力地咳了几下,吐出一口带着黑色丝线的水,“回去上课。”
“你都这样了还上课吗?”
罗雅婷打了个哆嗦,“不影响。”
“你衣服也脏了啊。”
“在外面听。”
“一节课而已。”
“要做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