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
“元辅?”
赵志皋终于明白什么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了,怎么自己才担任辅,结果什么事都冲着自己来。
但见他‘悠悠醒转’过来,他看了一眼李戴道:“李大司空,对泉老弟,这时候你可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个主意来啊,否则……”
众人一听这‘否则’二字,心底都是道,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告病回乡啊,如此我等如何是好。
“……否则老夫无颜面对陛下,百官,万千庶民!”
幸好……众大员们心底都是长出一口气。
众人都是看向李戴满脸严肃,背后的意思不必多言。
不过李戴也是名臣,对此在心底早有预案。
但见他言道:“既是如此,依某之见,不如先重修乾清,坤宁二宫,至于三大殿可以缓一缓。”
众人心想,没错,反正皇帝也不上朝三大殿一时用不着,而这乾清,坤宁二宫是皇帝皇后的寝宫,对于宅男天子而言睡觉的地方一定比上班的地方重要。
“李某初步核算了一下,重修坤宁,乾清二宫需费近两百万两银……紧着用嘛,至少也要一百六七十万两方可。”
“一百六七十万两,”赵志皋道,“若六七十万两东挪西借还能省一点出来,但那个‘一’字着实难办,对于凑款工部有什么章程?”
“这……”李戴有些犹豫。
“你尽管直言,到时候大不了老夫与你一起挨骂好了。”
李戴垂下头道:“回禀元辅,某以为当先催征各省直旧欠钱粮,再多方筹集经费。”
“至于营建上一是铸钱并清查库料,二是派官员赴四川、贵州、湖广采伐楠杉大木,三是木石,车户;烧砖等等……”
赵志皋闻言只觉得有气无力,张位等辅臣连忙道:“元辅暂且宽心,我等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赵志皋苦笑道:“古人七十致仕,而今老夫七十有三,就算天若假年,在朝又有多少日子,眼下正逢此多事之秋,危难之局,实是有心无力,你们若有谁可以挑起这个担子,老夫愿避位让贤。”
赵志皋目光扫过张位,沈一贯,陈于陛。
三人皆不敢与赵志皋对视,垂下来头。
“你们都不肯,老夫也不成,何人来为之?试问何人可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何人来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这一句话于众人心底响起,十几年朝堂出过这样的宰相,但其下场众人都看见了,到了现在朝廷又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来?谁又肯为之?和和气气作官不好吗?为何要以天下为己任,去为得罪人之事呢?
众人默然不语。
赵志皋闭目长叹。
千呼万唤之下,试问天下又有谁来主张?
数日后,赵志皋请辞,张位,沈一贯,陈于陛也是一同请辞。
百官一看皆知什么意思。
紫禁城大火,天子又不肯下罪己诏,向天下臣民进行检讨,无疑是让内阁来背锅。面对如此怀疑下,重建紫禁城没钱,播州的杨应龙又连败官兵,最要紧是朝堂上下人心早就无法收拾,如此让内阁如何起作用?
暂避于毓德宫中的天子也陷入了困顿之中。
毓德宫太狭小了,平日所用器物,枕具都在乾清宫大火中烧去。眼下的宫中既不宽敞,一抬眼即看到殿顶,实令他难以入睡。
张简修殉国,李沂的死谏,马经纶上疏,紫禁城的冲天大火,内阁的悉数请辞,一件件事都如刀一般,反复在天子眼前浮现。
常道是多难兴邦,但自天子亲政以来,国家一日不如一日。
天子起身唤道:“司礼监今晚谁值夜?”
“是陈矩。”
“传他进来。”
天子微微起身,半靠在塌上,不久陈矩入殿。
“陛下半夜宣内臣,不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