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晏心头一紧,拍拍她的一头乌发,哑声道:「怎的又要掉金疙瘩?莫怕,明日我便去看你。」
这是她给他讲过的事。她说,曾经有一位对她很好的阿婆,在她哭鼻子的时候,便会说,这眼泪是金疙瘩,不能随意掉金疙瘩。于是,每回她眼圈泛红,魏修晏便要如此逗她。
杜时笙吸了吸鼻子,听见他说起儿时外婆哄自己的话语,破涕为笑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她的举止与平日很是不同,这种不同,让魏修晏心中的那股异样,逐渐转变为不安。他扯着唇角,勉强也对她挤出来了一丝笑容。
被箭雨射得七零八落的花灯,散发着昏黄颤动的光芒,映照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显得他面色冷清又沉郁。看着他没入繁夕楼的身影,杜时笙的心,似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她强忍鼻头的酸涩,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欲回东风酒肆。
「阿昌,等等我,还有东西未拿。」
她要拿回阿晏送她的玉兔灯,仿佛只有将与他有关的东西都带在身旁,才能弥补内心的悸悸不安一般。
「杜娘子,等等!」
阿昌急忙上前拦住杜时笙,指了指马车道:「仆已将两盏灯都拿了回来,杜娘子快上马车吧!」
兵荒马乱的,小娘子还是别乱跑了。
杜时笙闻言,急忙拉开车帘去瞧,果然见到两盏灯整整齐齐放在马车之中。她松了口气,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锦和坊。
马车行至槐树巷,巷中除了还有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正在神色匆忙地往家中赶着,已是十分寂寥冷清了。与这冷清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位妇人在清冷的月色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槐树巷。
杜时笙从马车窗向外瞧着,这妇人便引起了她的注意,只因她的身段着实婀娜,不比希文逊色——这是只有异域女子才会有的婀娜。
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妇人怎的不急着回家,竟然还在此处恋恋不舍?杜时笙微微蹙眉。
待杜时笙进院之时,发现除了巧环之外,众人都已回到。王五和秦六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正沉着脸虎视眈眈地在院中守着。
「姑姑!」
穿着月白丝绸袍服的小五儿,一头扑进了杜时笙的怀中,方才还紧绷的一张小脸,终于放松了一些。
今日,是他第一次穿上这件袍子,本是欢欢喜喜的,可现下眼眶却微微红了。他压抑着胸中的恐惧,声音发颤地对杜时笙道:「方才,我走到巷中的时候,发现有歹人跟着我!」
「什么?」众人一起扭头看向他。
原来,小五儿和同伴们出去耍了一阵子,并未去看月影公主选婿的热闹。但听见荣康坊出了事,他们几个孩童,便都吓得赶紧赶回家中。
到了锦和坊的坊门口,小五儿便和同伴们分别了。
可一路走至槐树巷,他愈发觉得异样,随着周遭行人愈发少了,他身后的那个身影,就愈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加快些脚步,那个黑影便也随着走快几步,他回头瞧去,那黑影便躲到树后。
从未经历过这种诡异的情形,吓得小五儿撒丫子就跑。一路跑回了西院中,他仍旧吓得回不过神来。直至杜时笙回来,他才肯战战兢兢将此事说出。
第206章
王五听见小五儿说有人跟踪,便大步流星地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出去寻了半晌,又摇着头回了院中。
杜时笙抚了抚小五儿的发顶,眸子微微转了转,问道:「那黑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小五儿心绪逐渐稳定,仔细回想了片刻,答道:「看不清,只记得那人身量不高。」
杜时笙垂眸思忖片刻,安抚小五儿道:「小五儿莫怕,姑姑有办法。」
说着,她伏在小五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五儿的眸子立时绽出了光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服,激动地问道:「当真?」
「试试便知。」杜时笙对小五儿眨了眨眼,眸色逐渐柔和起来。
「哐哐——」
一阵重重的捶门声响彻院子,似是要将厚厚的木门捶破一般,令院中众人不禁又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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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公府内,黎元旭身上尘土未拂,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他卧房内的漆案旁,犹如一尊石雕。然而,细看之下,却能看见他胸口起伏,双目赤红,紧咬牙关的面庞上,似是刀刻般冷峻。
近旁的屏风后,张医师和几名宫中医女正在诊治谢冰雁的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