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风雪中的雪屋,赵承熹跪在碑前焚香,白发覆肩;
他看见虞昭昭跳入归墟前回眸一笑,手中书卷翻飞;
他看见四十一人化为灰烬随风而去,李四最后一句话:“替我们,去看看春天。”
他还看见……自己。
另一个林昭,手持短刃,刀鸣九响,九龙腾空,开启梦门,走入万千梦境,一句一句说着:“我知道你在。”
画面戛然而止。
少年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衣衫。“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可为什么这么熟悉?”
**“因为你曾活过。”**
**“你死过。”**
**“你现在又回来了。”**
“所以……我不是人?”
**“你是人。”**刀音虽未现,但意志清晰如刻,“只是你每一次重生,都会继承前一世承载的梦。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遗忘的抵抗。”
少年缓缓抬头,望向海天交界处。朝阳初升,金光洒在冰封海面,宛如一条通往天际的道路。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偶然拾铃。
他是被记住的人。
就像李四记得东市的饼香,老兵记得母亲烧饭的模样,牧童记得桃花玉佩的温度??他也被某个人,用尽一生去记住。
当晚,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青铜碑前。碑上无字,唯有两株桃树浮雕。树下男女对坐,男子执刀,女子读书。他想走近,却发现双脚陷在雪中,动弹不得。女子忽而抬头,对他微笑:
“你来了。”
是虞昭昭的声音。
“你是谁?”他问。
“我是第一个守梦人。”她说,“也是最后一个愿意为他人做梦的人。”
“那你现在在哪?”
“在我该在的地方。”她合上书卷,轻声道,“在每一个不愿沉睡的心里。”
梦醒时,窗外飘起了新雪。
少年起身披衣,走到院中。那株祖桃树依旧挺立,新花开满枝头。他从怀中取出锈铃,以铃片边缘在地面刻下一个字??
**“醒”。**
左“星”右“目”,心上有光。
刹那间,铃鸣三响,虽不及当年刀鸣九转,却引得北天第七星微光垂落,轻轻笼罩其身。与此同时,东海之下,归墟井口再次震颤,尘埃翻涌,一道虚影缓缓升起??那是短刃的轮廓,通体晶莹,似由星光铸成,悄然浮出水面,落入少年掌心。
刃身无纹,却有温润之意自掌心渗入血脉,如同久别重逢的呼吸。
他知道,刀回来了。
不是继承,而是归来。
三日后,他离开渔村,踏上北行之路。
沿途所见,皆是疮痍。战乱频仍,边关烽火不绝,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夜里不敢入睡,因梦中总有黑影低语,诱人心魔。疯癫者增多,孩童夜啼不止,老者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往往是:“我看见他们回来了……穿着石板,走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