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天起了誓,若她说的话有假,就让野狗把她咬了吃,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永远记得她那双猩红的眼睛,一口咬定我娘害人。
秋水是我娘的人,她站出来指认的时候,连我爹都迟疑了。
祖母痛骂我娘是蛇蝎,刘瑛心疼儿子哭得肝肠寸断,姜萸煞白着一张脸瘫软在地上,泪水涟涟:「娘,您糊涂啊……」
我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嘴脸,每一张脸上的神情,每一个神情背后不真实的哀伤和惋惜。
愤怒的太愤怒,悲伤的太悲伤。
像一出排练过的戏,从主子到下人,都使劲在扮演着自己。
演得到位,正因太到位,才显出极不相称的诡异感。
他们说我娘死得不光彩,祖母不肯让她在府上停灵,埋她的那日我哭得死去活来,是秋水一直扶着我。
在坟前我抓着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嘤嘤哭泣。
哭累了,我小声对她说:「秋水姐姐,我娘说人不能随便发誓,会应验的。」
那时秋水只当我是个懵懂孩童,对我的话大约没有记在心上。
直到我把她吊起来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了我这个青天老爷,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求必应。
我娘死后不久,刘瑛就被抬为了正妻,秋水悄无声息地离了府。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她,寻到时她已在乡下嫁人了。
她说,是刘氏逼她的,若她不帮着栽赃我娘,那她在宫里的哥哥秋生就不好过。
前些年秋水一直拿她在姜家挣的钱补贴秋生,我娘给的银钱不足以让秋生打点内务府时,秋水就悄悄地转投了刘瑛。
巧的是,刘瑛的同乡光禄寺少卿赵慎又正是秋生急于巴结的人。
几人一拍即合,构筑起了搜刮姜家钱财又互为拔除眼中钉的依附利用关系。
装傻扮哑的那些年,我一直在找那个想要掐死我的怪人。
之所以说是怪人,是因为在朦胧浑浊的记忆里,总觉得那个人遗留下来的信息有种失了平衡的感觉。
他当时蒙着面,从身量来看是个男子,可他的呼吸和双手上的气力却比其他成年男子要虚弱很多。
比女子有力,却比寻常男子要弱,这种怪人要到哪里去找呢?
直到我抓住了秋水才想通,为何每当我与记忆中的恐惧交锋,想寻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那个邪恶的影子都给我一种奇怪的不相称的感觉。
这些年我和胡三搜遍了京城,都没有找到一个完全符合特徵的人。
现在我才明白,不是那人未出现,而是那人根本不该在我身边出现。
因为他在宫里。
秋水只比秋生早死两日,我特意留了一截戴戒指的指头给秋生捎去。
她哭着求我,说她孩子尚小,家中还有丈夫在等,有婆母需要侍奉。
更何况,我娘那时候已经死了,她顺水推舟也是为了活命。
说得有点道理,但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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