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人是吴管事安排,吴老爷的马车是吴管事亲自上,边上是他儿子,父子俩替换着赶马儿。后面那架马车,是吴老爷的仆从,但缺一个替换的人,温云起自告奋勇。
无论是赶车的,还是与之替换的人,都可以坐在马车上,也就是说,不用跟着板车跑。
护卫有十几人,还有两个厨娘,两架马车,两架板车,再加上温云起他们的一架马车和两架板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村,看着也不那么单薄了。
尤其是那近二十个护卫,个顶个的壮实,全都是换上了干净衣裳的年轻人。往那一站,没几个人还真不敢靠近。
到了县城之外,吴老爷不打算停下,他准备一路往江南走,午后就开始寻落脚地,只要有合适的客栈过夜,那就歇一晚,翌日再走。
一行七架车,动作都很快。从县城外路过时,吴管事怕主子被人盯上,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马车赶得飞快,后面走路的人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一直到离开县城五六里路后,路上行人渐少,吴管事才放缓了速度。
这个缓,也只是相对方才而言。
此时他们走的是官道旁的田地,如今地里没有粮食,连杂草都没,走起来比官道要更宽敞。他们的车队掠过了许多人,将他们抛在了身后。
走到中午时,还看到了高家一行人。
高大伯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与不熟的人结伴,兄弟二人带着家人上路,只是他比较机灵,觉得自家人太少,跟上了一个二十多人的队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原本高家人还在苦哈哈的赶路,没有看见夹杂在一群人中的温云起几人,还是坐在板车上的白玉宝眼尖。
“那是哥哥。”
高定财只当他放屁,汗水一滴滴往下流,滴入了干成裂缝的土地,嘴巴干苦,脑子昏昏沉沉,他是一步一挪,怕自己一停下就再也起不来身。
白玉宝不是三岁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该懂的都懂,原先他们母子就是靠着高定财欺压家里的妻儿占了不少便宜。
这会儿他又渴又饿,想吃东西还要被骂,粮食和水都不多了,但是两个便宜哥哥那儿一看就过得不错,居然还有马车使。
白玉宝这一路过来都是自己走,刚才装作晒晕了一般直接倒地,这才被挪上了板车。
高定财都说了,让他稍微好点以后就自己下来走。而且他躺的板车不属于高定财,是高大伯一家的。
是的,原先的三架板车,到现在只剩下俩了,看起来愈发单薄,一行人也格外落魄。
白玉宝心里烦,他万分不想走路,此处去江南还有千里之遥,等走到地方,那腿还能要?
有马车的话,这一路要轻松得多。白玉宝见便宜爹听到自己的话后没什么反应,抬腿踹了一脚。
这一脚险些将高定财踹到地上去。
高定财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怒瞪:“臭小子!你做甚?给老子滚下来!”
他对这孩子的疼爱,已经在口渴饥饿和疲惫里消磨了大半。即便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高定财都有了将人丢在路旁不管的冲动。
白玉宝吓一跳,缩了缩脖子:“大哥和二哥在里面,那个大哥的未婚妻还赶着马车!他们有马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高定财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是被人劈了一下,总算是清明了几分。下意识扭头看去,那坐在马车上赶车的年轻人,还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相比起他的满头大汗,那群人看着要利落精神得多。老远一瞧,就知道吃喝上没有被亏待。
“高志毅!你给我站住!”
温云起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平淡地收回视线。
他没有对高定财动手……这世道没吃没喝,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反正,有他在,绝对不让高定财过上好日子就对了。
温云起旁边坐着的是吴老爷的随从阿牛,之前兄弟俩天天去吴家院子送水,大家也算熟悉。
阿牛听到了那边气急败坏的喊声,低声问:“那是你爹?要不要去说几句话?”
赶马车比拉板车要从容得多,想要方便或是有事要办耽搁一会儿也能很快追上。
“我没有爹。”温云起语气随意,“我爹已经死了。”
阿牛知道高家兄弟的身世,听了这话,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之色。
这年头有那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呢。
另一边的高定财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见大儿子不搭理自己,又瞅见了后面跟着板车走路的二儿子,喊:“志鹏!志鹏!”
高志鹏一路溜溜达达,他虽然没能捞着车坐,但肚子不饿,渴了有水,身上又没有背行李,只是赶路而已,还能一路与表哥聊天,他真的不觉得累。恍惚间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干脆绕到了板车的另一边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