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富海不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方才温云起都说了自己是客人,即便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何府也不可能拿下人的衣衫给他穿。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姜大川穿了下人衣物,就是被何府看不起,最后丢人的还是姜富海。
何老爷才接儿子回去,不可能这样下儿子的脸面,他扭头看向随从。
随从秒懂,再一挥手:“给姜公子换衣。”
大户人家的主子出行,会带至少一套备用的衣物,下人们给姜富海准备的新衣本就不止一套。
又是和方才一样的阵仗,丫鬟们端着托盘,簇拥着温云起进门换衣。
温云起不喜欢丫鬟伺候:“我自己穿。”
姜富海噗嗤笑了:“二弟,我劝你还是让这些丫鬟穿吧,大户人家的衣物可不比你那个摇船的破衣简单,一层又一层,绳子
的系法也不一样……你们不用管他,直接帮他穿。”
何夫人皱了皱眉,瞪向何老爷。
夫妻俩哪里看不出来姜富海这是在故意为难弟弟?
身为大家公子,在这些小事上如此纠结,实在是小气猥琐,上不得台面。
何老爷讪笑:“回去教一下,村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识是正常的,夫人别恼。”他看出来那个叫大川的乡下人不喜欢要丫鬟伺候,于是看向随从,“你去一趟。”
随从阿良,是何老爷身边的第一大管事,他进门时,温云起衣裳都穿好了大半,只剩一个外衫了。
三两下系好绳子,扣好腰带,温云起将发冠递给他,“麻烦管事帮我梳下头。”
阿良有些惊讶,还是取了梳子梳头,笑道:“公子很厉害。”
“穿个衣裳而已,有什么厉害的。”温云起不以为然。
阿良却知,府里那些公子都不一定能独自将这些衣衫穿得体面好看。
不到一刻钟,温云起就出门了,他没有像姜富海那样自得地站在门口如孔雀开屏一般,而是出门就往院子里走。
何夫人眼睛一亮。
何老爷也有些惊讶。
大户人家的主子穿衣,宽袍大袖,衣摆也大,既好看也约束了言行,显得雅致。但普通人初初上身,难免会束手束脚,走得不甚好看,就比如亲儿子,走起来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似乎害怕把衣衫弄脏。
二人虽然惊讶,但是今日在穿衣上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于是何老爷一挥手,众人纷纷上马车。
转身之际,何老爷看见了儿子那难看的脸色,心下再添了几分失望,转头又安慰自己回头慢慢教。
夫妻俩一人一架马车,温云起自然是和姜富海一起坐。
马车驶动,温云起掀开帘子,大门处的一家三口都热泪盈眶地目送马车走远。
姜富海心下恼怒,一伸手拍掉了温云起抓着帘子的手:“你为何要来?”
温云起只觉莫名其妙,反问:“这么好的见世面的机会,我为何不来?”
姜富海噎住。
“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他一开始说这话,确实是希望姜大川有自知之明主动拒绝,也想过姜大川会打蛇随棍上,跟着一起去何府。
去了也没什么不好,让姜大川见识一番富贵,然后又被富贵推远,终其一生都无法与他相比,此后憋屈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看见姜大川一身天蓝色长衫从屋中走出来,像是误入农家院子的贵公子时,他心中特别后悔,就不该多嘴。
后来他想找借口拒绝姜大川同行,奈何父亲没给机会。
温云起似笑非笑:“要不我现在下去?何老爷若是问及缘由,我就说你不让我去。”
姜富海:“……”
这是威胁吧?
他主动邀请,转头又不让人同行,落到父亲眼中,他就是两面三刀口是心非。
这个混账,分明就是在威胁他!
眼看人真的要掀帘子伸脑袋出去扯着嗓子大吼,姜富海吓一跳,一把将人拽回来。
温云起回头:“怎么,你又改主意了?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都特别重诺,言出必行,你这……一句话一刻钟不到变好几次,一点没有大家公子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