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瑰露险些以为她看出什么了,听她这样开明的话,心才囫囵填回了肚子里。
江文娴又朝她招了招手。
宁瑰露放下琴走过去,趴着车窗问:“大伯母,怎么啦?”
江文娴拿出钱包,从包里抽出了一张卡递给宁瑰露,轻声说:“不要光让男孩子付钱。”
她扬着眉梢笑笑,在宁瑰露目瞪口呆的神情里叮嘱:“好好玩去吧。”
迄今为止。
她也没问过大伯母当年是不是早看出什么了。
她觉得她大抵是知道的。
那场毕业典礼,江文娴是受邀领导,而她是借摄影之名,偷偷跑去观礼的逃课生。
少年一首钢琴曲技惊四座,会馆里一时震撼得鸦雀无声。
看见他不失众望,大获全胜,她甚至胜过自己拿奖的开心,什么都顾不上了,站在舞台下方,第一个将手举过头顶,高声鼓掌。
沉寂被打破,紧接着,掌声如海浪般一阵接一阵汹涌起来。
原本应该从后台下场的演奏者鞠了一躬,当着众人面,从舞台上跃了下来。
那样沉稳的少年,做出了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引起一片惊呼。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仓促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扬起脸,盯着他,执拗又心疼:“别装了!你爸爸在附小,他根本没打算来你这里!”
那天也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小学毕业典礼。他此前还轻描淡写和她说,他父亲会来。可是他爸爸根本没来。
他弟弟发的照片里,是一家三口。
而他呢?
他呢?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念着感恩父母的稿子,却看不见台下有一个亲人在……
光想到这,她再没办法安之若素地坐在教室里,等待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结束这场毕业典礼。
她说:“你爸爸不来,我来!”
他抬手,扣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疼!你干吗弹我!”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她反应过来,发觉刚刚自己说的话带点歧义,捂着额头傻笑:“嘿嘿,我不是那意思。”
会场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中生们集体起哄。他不在乎那些声音,公然拉着她手腕要走。
宁瑰露跟着转身走了几步,余光却扫见了人群簇拥中的江文娴。
她沉着面色在看着她。
仿佛触碰到了开水壶,她“唰”地抽回手臂,几乎是从他身侧弹开。
他错愕地站在原地。
她咬咬牙,当机立断跑了过去,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大伯母,您怎么也来了?”
江文娴道:“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我是摄影志愿者。”她举了举挂在胸前的相机。
江文娴在教育界干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宁宁,你也要中考了,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小庄那么优秀,都免试保送了,你可不能连十四中都进不了。”
宁瑰露感觉她话里有话,像是敲打,但又不敢深想。
那时候还小,一点儿事都感觉像天塌了,后背起了一身冷汗,脸上维持着生涩的不动声色,伶俐道:“您不能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我怎么说也是年级前十呢!”
“你呀你,又是小提琴又是摄影……一个人哪分得出那么多心思呢?现在是关键时期,把浮躁收起来,分清主次,能拿个状元回来才是真能耐。”江文娴摇头。
宁瑰露一听这些话就头疼,讨好卖乖了几句就想跑,一回头,却发现刚刚还站在她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