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敛的心已沉了下去,强笑着说不出话来。
“陈将军不日随大军去打突厥吧,这样好的武将,用来守城多浪费。”存玉轻笑,“为了让陈将军能心无旁骛一点,看来吕梁城得好好治理了。”
陈敛猛地抬头看向萧存玉:“大人。”
萧存玉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陈敛,一个她在朝多年,没听过几次名字的驻边将领,都能为了百姓费心筹谋。
可与她相识多年,出身大家,颇有盛名的薛尉,却要为了自己的功绩置数万普通士兵的性命于不顾。
简直可笑。
毕力格的地图画得慢,萧存玉在吕梁找了处僻静的宅子安置他,考虑到他腿脚不便,她特地派去两个武功颇好的大头兵贴身照料他起居。
何知云觉得这样不好,两个大头兵未免有力不能支之时,天有不测风云,未免刺客袭击、突发天灾、毕力格摔倒,毕力格不小心在宅中迷路等诸事发生,她认为必得在宅邸里多安排些人马才保险。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许是毕力格也被她们的一番苦心打动了,不过在宅子中住了十天,图纸已尽画好了。
恢复一座城池的生息是一项浩大而繁复的工程,在细密纷乱的官府安排中,以工代赈是预防暴乱、重建城池的合理方法。
“运石一日五文钱,管两次餐饭;纺织一日三文钱,管两次餐饭;梳理城中佚乱的文书,一日九文钱,管三次餐饭”
聚在官榜前的人群聚精会神地听着衙役高声念着公告,不少人听着听着便默默拭泪。
人群之外,陈敛合上马车的帘子,长长舒了口气。
“走吧。”
城门口,送走朝廷派来运送黄金和物资的人后,何知云在路上叫住了一位怀抱面袋子的年老妇人:“大娘,我能问问你这粗面是多少钱买的吗?”
“咋?你说啥?”大娘把脸从高高的面袋子后钻出来,在看到知云的瞬间笑了出来,“是夫人啊,你问我啥勒?”
“大娘,我问你这面多钱买的?”
“嘿,我从三里外来,坐驴车嘞。”
“大娘,我问的是你这面是在哪家铺子买的,几文钱买的?”
“啥,布子,我没扯布子,我自己会织衣哩,夫人你别担心。”
知云深吸一口气。
“大娘您慢走。”
“好勒。”大娘笑呵呵地抱着面走了。
小言“扑哧”一声笑出来,绽开满口白牙:“这大娘耳朵不咋好使嘞。”
城墙处人少,知云又叫住一个年轻人,终于问出了今日精米一斗九十五文,糙米一斗十文,细面一斗一百文,粗面一斗十三文。
她在心里算算,粮价不算低,但朝廷的大半物资还没运来,这个价格已经很难得了。
路上的碎石都被打扫干净了,路边是零星的商贩,一个断了腿的男人正躺在自家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他手里的蒲扇摇呀摇,猛不丁被扑上一层灰。
“夫人——”灰尘的中央是道骑马的身影,像阵风一样“嗖”一下就来了。
“毕力格他——”赵参军翻身下马,猛吸了一口气,“咳咳,他,他画,咳咳咳咳”
小言着急地催他:“毕力格,咳咳,他怎么了,你快说呀,咳咳咳”
知云从腰间抽出扇子扇起土来。
白净的折扇不一会就变成黄褐色了。
灰尘散去后,土黄色的赵参军陪笑道:“夫人,毕力格说他画好地形图了。”
“画好了?”知云扇扇子的动作停住。
“是,刚画好的,我看了一眼,还挺像模像样的,本来打算去找萧大人的,但他又不知在哪里,路上听说夫人在这里,就赶来了。”
“先带我去看吧。”知云收好扇子,犹豫了一下后用手帕包住了,“存玉应该在运河附近,你派几个人去找吧。”
“是。”
毕力格的宅子在城南一座寺庙附近,穿过坍塌的佛堂,绕过一群刚下工的力夫,知云跨进了宅门。
“夫人,张大夫现在在厅堂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