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他如霁月清风,他却自甘背负罪责,无欲无求。
可就如孟婕妤一样,世人常常会以自以为是的‘好’,给别人施加不能磨灭的压力。
而忽略了,对方真实的需要。
孟婕妤为了成全了儿子离开冷宫去读书的心愿,却让他从此失去了母亲。
这真的值得吗?
“官家他吃了很多苦,才变成这个性子,若是三姑娘能体谅一二……”芩嬷嬷从镜子里看着少女沉思的脸。
如此明艳如霞,颜如舜华的姑娘谁能不喜爱,芩嬷嬷从第一眼见到盛则宁起就格外喜欢。
她的立身行事、宽以待人,无比体现她是一位教养得体、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活气,就像吹开冰封大地的一阵春风,就像破开漫漫黑夜的一缕晨光。
沉寂数年的人需要她这样的活气。
盛则宁掀起眼帘,浓密的睫毛下水眸莹润,那丝被牵动的情绪已经藏了下去,她镇静地看着芩嬷嬷道:
“芩嬷嬷原来是来当说客的么。”
来说服她,哪怕封砚枉顾她的意愿,拘她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因为他现在又喜欢她了。
所有她翻脸不认人就甚是无情。
可是,她曾经的喜欢是认真的,现在的不喜欢也是深思熟虑的。
荣华富贵并非要顶了天的才好,她即便不做皇后,不做后妃,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
没有人说一定要做皇帝的女人才是最幸福的事,才是最有意义的事。
“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芩嬷嬷重新望了她一眼,对上她那双聪慧的眸子,心底有些吃惊。
别的小娘子若是听见了这样的经历,想必早已经心生怜惜,泣泪涟涟,这个小娘子虽然有一些动容,却恢复得很快,仿佛什么事都不能令她轻易回头。
“奴婢只是见三姑娘与官家把关系弄得如此之僵,对你二人都不是好事啊。”芩嬷嬷还有意想劝她莫要执着。
可盛则宁哪是那三言两语就劝得回头的人,她回过身,仰着脑袋认真问道:
“芩嬷嬷也看出我与官家就是在互相折磨,是不是?”
芩嬷嬷愕然无比。
互相折磨这样的词她居然用在她与官家的关系上,她是认为皇帝的偏爱是折磨?
盛则宁轻轻叹了口气,又无比惆怅道:“在宫里每多呆一天,我就要提心吊胆一天,而对官家而言,我就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放在眼前,徒增烦恼罢了。”
“可是,官家待姑娘是一片真心,奴婢还从没有听过官家对谁如此上心……”
更没有见过他对谁这样求之不得。
不敢欺,不敢惹,更不敢放手。
“他若是上心,就该知道,关着我也无用。”盛则宁转过头,从桌子上珐琅镶金玫瑰托上捡出了一根样式简单的银钗递给芩嬷嬷,“就用这支吧,反正我也不用出去见人,随意一些就好。”
语气里还带着一些赌气。
虽然并无外人,可是皇帝却会来见她,放着这么多花样、款式的首饰不用,只选了最朴素、简单,这样的心思还能不明显?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压根无意在皇帝面前争一丝宠爱。
芩嬷嬷出师未捷,见盛则宁心意如此坚决,一下也不好再开口重提,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简单地弄了一个温婉简约的半披发,插上那支银钗。
镜子里的少女满意了,对她柔柔一笑:“多谢芩嬷嬷。”
她靡颜腻理,清艳脱俗,即便无浓丽脂粉、华贵首饰来妆点,也灿如春华。
芩嬷嬷愁闷的脸被她的笑容也感化了些,慢慢舒展开来,她手指轻柔地为盛则宁整理了一下堆起的云鬓,感叹了一声:“哎,你们这些孩子呀,若是都能退一步,互相成全了对方,世上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芩嬷嬷出去后不久,宫婢们就端上了早膳给她用。
五味粥、姜丝肉脯、酥火烧、金银笼饼、还有应景的重阳糕。
看着重阳糕,盛则宁就托着腮帮发起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