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格物院的主人,是个还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他当时觉得,建立格物院的人,一定是个傻子。
坐拥金山,却不知如何使用。
没想到来到扶风郡,发现傻子就在这里,只不过这回不建书舍,改施粥了。
“傻气,实在傻气。”
将金子倒入海水中,就能填平沧海吗?这样的蠢事炎帝之女早就试过了,行不通的。
“他一定是个傻子。”
张寿坚信。
我就是单纯好奇,想看看这个格物院的主人到底有多傻。
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于是他就带着好奇心,“一不小心”,染病住进了格物院的医馆。
闻所未闻的医护分工制度、看起来严格又专业的医疗手段、还有年九岁的神童医师,甚至是空气中弥漫的奇怪又上头的味道,医馆里的一切,都在疯狂刷新着他的三观。
张寿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了,其他人在这种环境下,或许会感叹主家的富裕、或者性格的古怪,他却只感到兴奋。
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面前模糊不清的道路被一束光强势地照亮,世界像这间病房里纯白的床单和黑色的地砖那样分明。
所以当他再次回到格物院的医馆,见到那位年轻人的第一面,他就激动地拉过他的手,给他来了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一个大拥抱。
头发蓬乱的张寿不顾四周明里暗里瞬间射向他的,如刀剑般犀利的目光,双膝跪地,仰视着逆光而立的那副面孔。
“我要怎样才能追随您?”
“让我做您的奴仆吧!”
第60章
张寿认为,像他这样读过书的人,主动愿意签身契,还带资卖身,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主家拒绝才是。
可曹班就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主家。
“这是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雇佣书。”华识点着竹纸上方的红色大字,语气不善,那日张寿给曹班的一个熊抱,让华识对这人的好感降至冰点。
张寿摸了摸红色的墨字,拿起纸来,闻了闻,在即将伸出舌头要舔的时候,被脸色大变的华识制止了。
“看这个东西就要舔,你这是什么怪癖?”
“这是辰砂?”
华识无语:“不然呢?”
张寿放下纸,从袖中掏出一个薄薄的线缝小本本,小心翼翼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下了“雇佣书”三个字。
这个小本本格物院上至曹班,下至刚刚开始识字的五期生,人手一本,纯黑色的皮质缝面,上面绣了所有者的名字。
张寿还未进入格物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日曹班虽然没有答应他卖身的请求,但是也给他发了一个这样的本子。
随着城北道观染疫的患者陆续出院,尤其是那位“马公”病愈的消息传开来,格物院医馆立刻得到了城内世家大族和百姓们的支持。
张寿每日天不亮起床,从自己的住所来到医馆帮忙,都能在门口接到不少百姓送来的谢礼,他也一点不客气,负责每日消毒的学子撒完石灰水后,就被他拉着,手下谢礼一一记录下名头,再呈报曹班,俨然一副医馆代理人的模样。
张寿知道自己还没有得到主家的信任,不过没关系,不给我派活干,我就自己找活干!
拿到本子短短两天,张寿已经写了快一半了,都是在格物院*所见所感的各种新鲜事物,许多专有词他听来也似懂非懂,就用别字代替,容后再补充。
“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格物院的新发明。”张寿道。
华识觉得他在套自己话,因此没有回答他。
谯县格物院创立后,作为院内提督的他不负责教学,但是身为常务,各科的基本知识也要求了解。
事实上,辰砂在格物院确实是取用等级很高的物资,从南方来的行脚商人那里才能采购到很少的量,大部分都直供李大匠的实验室,用于提取水银,而水银又是许多有色金属的提取原料。
“这个雇佣书签完,我是不是就可以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