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府里那个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小丫头,如今却长出了这副胆子,封夫人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恼羞成怒指着姚月娥,吩咐刘嬷嬷,“给我、给我教训这个胆大包天、尊卑不分的丫头!”
“是!”刘嬷嬷得令上前,扬手就朝姚月娥脸上抽去。
“啪!!!”
惊天的一个巴掌,却是抽在了刘嬷嬷脸上。
她被姚月娥打得一个趔趄,偏倒着就往地上扑去,还是封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事到如今,真是什么脸面都撕破了。
封夫人怔忡地望着姚月娥,极惊极怒之下竟哑然失语,只能一味羞恼地叫着,“反了!反了!你!你竟敢动我的人!”
言讫便拿起货架上的茶盏,发疯似的往姚月娥身上砸去。
姚月娥懒得再跟两人虚与委蛇,抄起茶案后的一支鸡毛帚,直楞楞地就往两个撒泼的主仆身上抽。
封夫人再是暴怒,也是养尊处优的官夫人,要论打架,怎么比得过乡野里长大的姚月娥?
饶是姚月娥有意收了力道,主仆两也只剩被抽得抱头鼠窜的份。
最后,是刘嬷嬷撑臂护着封夫人,两人才灰溜溜地从后门被撵了出去。
姚月娥攥着鸡毛帚往腰上一叉,气势凛然地对伙计吩咐,“将这位夫人的银子退给她,以后咱们姚氏瓷铺都不做她的生意!”
话落,便訇然拍上了后院的板门。
*
皇宫,太清楼。
细雨霏霏,在海棠纹茜纱窗上凝成一排泠泠的水滴。
房间内茶香氤氲,一炉醇香的海南沉絮絮的烧着,细烟袅袅,清雅幽淡。
永丰帝落下手中白子,抬头便见封令铎蹙眉撑了撑一边的手臂,“怎么?”
永丰帝关切,“旧疾又犯了?”
封令铎这才从棋局上移开目光,淡笑着摇了摇头。
这伤是两年前的白马坡一役留下的。
彼时永丰帝和三千残兵中计被困,封令铎得到消息后,连夜带着仅能调动的两千人马奔赴前线。
白马坡地形险要,又逢大雪封山,不易大规模行军暴露位置。故而封令铎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潜入包围,将断水断粮三日的残部给带了出来。
当时他身中数箭,军医都说回天乏术,让永丰帝提前准备棺椁。
后来,也不知是军医诊疗有误,还是封令铎当真命硬,三日后的一个清晨,封令铎攥着手里那个谁都拿不走的香囊,幽幽地醒了过来。
这旧疾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一到冷雨的天气就隐隐作痛,像有什么细小的虫子啃着骨头,不致命,却着实恼人得紧。
永丰帝也遣太医去治过,可就是不见好转,而每每永丰帝问及,封令铎都只会摇头说一句“无碍”。
永丰帝无奈道:“朕听说近日来朝政繁忙,你整夜都宿在参政堂,怕是忘了添衣了吧?”
封令铎愣了愣,倒是没有否认,只道:“都是臣的分内之事,皇上不必挂心。”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关切并不掺假,“你身为一
国之相,手上政务本就多,该放手的,也要放给下面的人去做,不然朕每年给他们发的那些俸禄,不是白养一群米虫?”
封令铎心头微凛,仍然笑着应了句,“谢过皇上关怀,臣知道了。”
永丰帝不好再说什么。
一旁的常内侍见状,赶紧命人将一碟热气腾腾的麦饼给端了上去。
“皇上、封参政,”他对两人行礼,道:“这是今秋新收的麦子,看见封参政在,御膳房现蒸的,您尝尝看?”
澄黄的麦饼甜香诱人,封令铎微怔,倏尔忆起自己与永丰帝的相识,便就是源于这样一张麦饼。
那是天福十四年的冬天,封令铎接旨往青州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