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秀芳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我怕他想不开。”听说他腿治不了,伏静又抛弃了他,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安慰安慰他。“这下知道是虚惊一场,放心了吧!”潘沁雯先安抚了她一句,然后劝道,“他跟伏静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这时候去看他不合适。不然回头,等你们在一起了,大家知道他的腿没事了,有些嘴碎的肯定会说,他是因为你故意设圈套给伏静。”这话潘沁雯说得真心实意。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女儿,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流言蜚语也一样。覃秀芳赶紧摆手,很紧张地说:“娘,你误会了,没有的事,我,我跟沈一飞就只是朋友。”“好,是娘误会了。你们是朋友,那这时候更不要去看他了,免得回头别人误会了他。而且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对他的印象极好,咱们医院里不少单身的小护士都蠢蠢欲动呢!”潘沁雯顺着这话说,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这个事不是潘沁雯编造的。现在的小姑娘嘛,崇拜英雄,同情心泛滥,根本不知道一个男人残疾了意味着什么,有的还想着去拯救沈一飞,自我感动着呢。她也想以此考验,看沈一飞能不能通过这一关,要是他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还是老老实实做他们家的恩人吧。覃秀芳错愕地看着她娘,稍许挤出一个笑:“那,那也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嗯,放心吧,医院里还有娘呢。他是为了救你哥才受伤的,娘不会让他有事的,你们今晚不是要复课了吗?赶紧回去做准备吧,晚上让你哥安排人送你回去,太晚了就去咱们家睡,千万别一个人回去。”潘沁雯不放心地叮嘱道。覃秀芳连忙应声:“娘,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说完,她拿了昨天的空饭盒放进篮子,先回去了。楼下,沈一飞看到菁菁拿着饭盒过来,马上反应了过来:“覃秀芳同志来了?”菁菁笑着说:“是啊,她又给潘院长和你送好吃的过来了。还是热的,沈副团,你赶紧吃吧。”沈一飞没有动饭盒,而是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知道今天的事了吗?”菁菁觉得有点古怪,笑了下:“应该还不知道吧,我想跟她说,但她去了厕所。”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八卦当事人,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沈副团,对不起,我……我不该乱说的,我不会胡说八道的。”沈一飞咳了一声:“这是事实,不算胡说八道,我还要谢谢你们替我澄清呢。”哎呀,沈副团真是太大度了。菁菁第一回遇到八卦当事人这么好说话的,忍不住夸道:“沈副团,你人真是太好了。”沈一飞摆了摆手:“你别夸我了,赶紧去忙吧。”“那好,我先走了。”菁菁连忙笑着退了出去。她走后,王博看着放在柜子上的饭盒说:“那个,副团,帮你把饭盒打开,趁热吃吧。”这个覃秀芳同志做的饭很符合他们家副团的胃口,每次送过来,他们家副团都会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吃得干干净净的。王博料想今天应该也是,毕竟解决了伏静这个大麻烦,他们家副团的心情很好。谁知道,沈一飞却拒绝了:“放下吧,我的毛巾已经旧了,你去给我买条新的。”“现在吗?”王博看了一眼半新不旧的毛巾,心里狐疑得很,这毛巾还能用啊,他们家副团一向赞成发扬艰苦奋斗的作风,毛巾总要用到坏了才肯丢,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沈一飞不耐烦了:“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王博看了一眼饭盒:“可你饭还没吃。”“我受伤的是腿,又不是手,不知道自己吃吗?”沈一飞白了他一眼。王博不敢再多言,赶紧跑去买毛巾了。他一走,沈一飞就拿起纱布把右手包了起来,见人还没来,他犹豫了一下,拿了个苹果削了起来。柜子上有两个苹果,是别人探望他送的,现在是春天,苹果可是个稀罕物,很难弄到。他认真地削了一个,然后将苹果用刀切成小块,放在柜子上干净的碗里,再将刀丢在一边,等着覃秀芳过来。第一天他进医院的时候,她明明陪着他做了手术,后来却不来了,分明是避嫌。如今知道他跟伏静没关系了,那总得来了吧。沈一飞算得很好,可惜千算万算,就是漏掉了潘沁雯这个变数。他伸长脖子,盯着门口,望眼欲穿,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推开了,沈一飞眼睛一亮,结果进来的却是王博。“你倒是挺快的。”沈一飞气恼地说。王博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爽,挠了挠头,气喘吁吁地说:“我怕你这里没人照顾……诶,副团你的手怎么啦?切到手了吗?你还没吃饭啊?那我喂你吧!”“谁要你喂了!”沈一飞瞪了他一眼,利索地解开右手上的纱布,拿起饭盒打开吃饭。王博看着他好端端的右手,纳闷极了。他手明明好好的,干嘛要缠纱布啊,害得自己以为他是削苹果伤到了手呢!晚上,覃秀芳去了夜校上课。几天过去了,城里已经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不止夜校复课了,扫盲班也于今天晚上重启,不过上课的地点隔了几百米。覃秀芳拿出本子和笔,坐在最前面,认真做笔记。成年人,没有那么多时间,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小学上几年,中学再上几年,一上就是十年的课程。夜校的课程安排得非常紧,一晚上教授的内容顶得上小学好几天的课程,不认真做笔记,课后复习消化,很快就会跟不上。课间休息的时候,覃秀芳都没出去透气,留在教室里,继续抄笔记,把自己不会打了个圈,准备明天去医院的顺道再问问她娘。忽然,米嫂子跑了进来,敲了敲桌子说:“秀芳,外面有人找你。”谁会在这里来找她啊?覃秀芳纳闷了,她怕是男同志,自从她跟父母相认后,找她搭话的男同志明显变多了。“是谁啊,你认识吗?”覃秀芳问米嫂子。米嫂子摇头:“不认识,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穿得挺朴素的,样子很腼腆。”听说是个小姑娘,覃秀芳松了口气,起身说:“那我出去看看。”她走出教室,看到了站在台阶上两只手绞在一起的姑娘,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但覃秀芳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走近,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说:“秀芳嫂子……”听到这个称呼,覃秀芳马上想起她是谁了:“你是周建安的妹妹,周春花吧,别叫我嫂子了,叫我秀芳姐就行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进城之后,大家都发生了变化,这个周春花也长不例外。覃秀芳以前跟她来往不多,一时半会竟然没想起是她。周春花见覃秀芳似乎挺好说话的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那个,秀芳姐,我想问问你有扫盲班的笔记吗?我想借来抄抄,我哥的字写得太潦草了,有的字还写错了,我怕搞错了,他说你的字写得很好,我就想借你的抄一抄,过两天就还给你。”这样的小事,覃秀芳没理由拒绝:“好啊,不过我今天没带来,你明天晚上来找我吧,我到时候给你带过来。”周春花没想到覃秀芳这么干脆就答应了,感激极了,不停地说:“谢谢你,秀芳姐,你人真好。”“小事而已,不必客气,天黑了,赶紧回去吧,我还有一节课,要上课了,我进去了。”覃秀芳笑着说。“好的。”周春花笑了笑,等覃秀芳快进教室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秀芳姐,秀芳姐,你等一下。”覃秀芳回头,看着她:“还有事吗?”周春花捏着衣服不好意思地说:“秀芳姐,前阵子清明节,我跟我娘回去给我爹和爷爷奶奶上坟,听说了一个事。”“什么事,跟我有关吗?”覃秀芳耐心地问道。周春花点点头:“村里人都说你烧死了。”说这话时,她疑惑地看着覃秀芳。覃秀芳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我听刘彩云他们说过,好像我走后,周家发生了火灾,房子烧了,估计他们是以为我还在里面,所以被烧死了吧。”“对,就是这样的。”周春花的两只手绞成了麻花状,“然后我听说,过完年没多久,有个穿军装长得挺白的年轻人去了咱们村子打听你,听说你被烧死后,那个人表现得特别伤心,还挖了以前你住的房间的土,重新在后山给你立了一座碑。大家都猜测,他可能是你的亲人。”覃秀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教室,她坐在椅子上,讲台前老师讲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周春花那句话在耳朵边回荡:有个穿军装皮肤很白的男人去村里找你,给你立了碑!会是谁特意去周家村找她呢?这个世上,真正关心她,在意她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她爹娘哥哥肯定不会,因为那时候秦渝已经怀疑上她的身份了,根本不可能去周家村找她。过完年后,穿军装,皮肤比较白,这三个条件凑在一块儿,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覃秀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会是他吗?若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不跟她相认?她跟上辈子差别太大了,他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才对。覃秀芳忍不住红了眼眶。这辈子的沈一飞和上辈子的沈一飞,对她而言,意义完全不同。虽然这辈子的沈一飞还是那个人,但没了那段相濡以沫、相互陪伴的十几年记忆,终究还是不同的。每每看到沈一飞,她心里都有些惆怅,遗憾,哪怕是同一个人,但他终究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秀芳,你怎么一个笔迹都没记,我们还说待会儿抄你的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