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回之被他一打岔,竟真的差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他撤开手,结束了这让他无所适从的亲近,冷言冷语命令:“手给我。”
谢凌又笑眯眯地把手递给他。
殷回之用灵力一寸寸摸索谢凌体内经脉,毫无边界感地探了个底朝天。
他垂着眼探了三遍,最后还是看向谢凌:“哪里不适?”
谢凌曲起食指,在他手腕内侧暧昧地刮了一下:“没有不适,你探不出来?”
殷回之蹙眉。
这段时日淤积的念障都被谢凌在几次床笫间逼着强渡了过去。无情道修的念障于自身都是劫难,转嫁给别人更不必说。
谢凌瞧一眼他的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念障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跟补品差不多。”
可惜信用度在殷回之那里太有限,话刚说完,殷回之就沉着脸分出了一缕元神。
往谢凌的眉心元神处探去时,被谢凌挡了回来。
殷回之审视性地盯着谢凌,谢凌把玩着他的手,略微沉吟,似乎在思考措辞。
半晌,才无奈道:“卿卿,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我原身已陨,若元神再出岔子,可就真要灰飞烟灭了,我赌不起。”
殷回之强势的动作霎时止住,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
他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许久,才轻轻收回手,对谢凌说:“以后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怎么这么说话,”谢凌倾身探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生气啦?”
“谁让你总嚷嚷着想杀我,”谢凌“唉”了声,求饶,“好吧好吧,那等我们结了道侣,你向天道发过誓不杀我,我就让你看好不好?”
殷回之冰封的表情空了一瞬。
“卿卿,”谢凌晃晃他的手,半是轻叹半是撒娇,“我活到现在很不容易的,吃了好多苦头。”
殷回之眼睫微颤:“什么苦?”
几乎是下意识的询问,即便知道那段经历不可能好过,也大致能猜到一些,但还是想听谢凌亲口告诉他。
“你想听啊?”谢凌丝毫没有成年男人的羞耻感,低头将下巴抵在殷回之肩膀上,可怜巴巴道,“那会儿太没用了,被季回雪欺负得好惨。”
“扫地的也欺负我,让我帮他扫地。”
“挑水的也欺负我,让我给他挑水。”
“江如谂人品最不行,整天只知道修炼,从来不管我。”
“那会也很笨,怎么努力修炼都修不好,天天被人笑,整个观澜宗我最多余。”
谢凌总结:“好可怜的。”
殷回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问:“还有呢?”
“什么还有?”谢凌亲了一下他的耳根,漫不经心地回。
殷回之平静地问:“被诬陷杀人之后。”
“哦,那之后还好一点——那帮老东西要废我修为,我纠结了三天三夜,最后在受刑前一天晚上逃下山。一路逃到鬼域转修魔道,又碰见了知晦,和他相依为命夺权杀人,最后控制了鬼域,回去找季回雪报仇。”谢凌挑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季回雪被我挫骨扬灰。”
殷回之沉默了片刻,呼吸渐沉,声音发哑:“……你骗我。”
“哪骗你了,确实很惨啊。”谢凌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凭白诬陷人,“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愿意,嫌我从前是魔修、如今又没权没势。”
“长大了眼光也高了,”谢凌温热的气息扑在殷回之的耳廓上,带起暧昧的颤栗,“该在你十六岁那年就……”
“殷回之——”殷回之重重推开他,带着浓烈的情绪问,“你修为也被废了,是吗?”
谢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过别人连名带姓地这样称呼他了,一时恍然,动作都顿了顿。
“修为被废,被关进观澜宗的罪人狱,送饭的弟子往你的饭里吐口水,路过的声音都在质问你怎么还不去死。”殷回之的声音愈来愈不稳。
“没那么夸张,”谢凌打断他,无奈道,“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子。”
“残害同门,理当废去修为终身囚禁赎罪,但你是宁死不折的性格,季回雪知道这点,所以骗你说会替你查清楚,说不准还以他‘首席大弟子’的特权替你求情,让你得以脱离囚困。”殷回之的口腔泛起血腥味。
顿了顿,他望着谢凌哑声问:“后来的许多年里,他都一边陷害你,将你的血肉和价值都榨干,一边以为你好的名义做下种种腌臜事,让你处境越发难堪、越发被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