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回之阴沉沉地盯着看了谢凌一会儿,似乎在判断这话里是否有半分真意。
半晌,他嗤笑一声,闭眼压下情绪就要转身离去,却被谢凌一把抓住。
这一扯超出了锁链的长度,冰冷的金属腕扣刮开了手腕处的皮肤,谢凌仿佛没感觉到,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殷回之背对着他露出的一点侧脸。
只扯住一点布料末梢的指节一寸一寸往上抓握,最后将整个袖摆都攥进了掌心。
然后他调转方向,用力扣住了殷回之的手,指尖沿着指间空隙插|入,纹丝无缝地扣住了那只手。
他问殷回之:“阿殷这是要去做什么?”
无情道修清除修炼障碍的方式无非两种,谢凌还偏要明知故问:“是去洗灵台?还是找别的炉鼎转嫁?”
“卿卿,一次次的洗灵,不会疼吗?”他语气认真地追问。
无所谓殷回之不回答,他翘了翘唇角,话音带着无限温柔包容,还有诱哄:“我不是你的炉鼎吗?你不想要的那些杂念、情绪、爱恨……都可以给我。”
“——我愿意,我想要。”
……
室内气氛旖旎,难得的静谧安稳。
谢凌垂眸,静静打量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
德高望重的仙尊长了一张过分年轻的脸,阖目安睡的时候,很难叫人不生出怜意。
谢凌回忆了一下当初第一次以旁观视角观察这副面容时的阴沉心情,没忍住无声勾了一下唇角。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这张脸在潜意识中所代表的身份已经变了样,从“可恨可悲的过去”,变成了一个叫人难以界定的存在。
抹不得,放不下。
他抬起右手,指尖悬在殷回之心口上方,维持了这个姿势几秒。
指尖聚起一抹灵力,灵力和体内时不时冒头翻涌的阴邪至极的魇煞之力相斥,在指尖产生刺痛,谢凌没管,快速操纵着灵力在殷回之心口上方画了个图腾。
最后一笔即将落下时,手腕被死死攥住,以几近捏碎骨头的力道。
枕在他腿上的人睁开了双眼,阴沉而麻木地盯着他。
眼里没有一丝意外,甚至带了几分早知会如此的漠然和嘲弄。
谢凌呼吸微滞,一瞬间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深深吸了口气,松开一直与殷回之十指相扣的左手,竖起三指。
“天道在上——”他直视着殷回之的眼,目光幽深,一字一句发誓,“若方才我有半分害你的打算,我、此魂此魄,生生不得好死、世世不得轮回,永生永世无法摆脱至恨。”
殷回之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只是想看看,谁让你在床上都穿这么严实,不知道的以为防贼呢。你又不肯乖乖把那些杂念转移给我,我只能出此下策。”谢凌俯身,在他颤动的睫羽上轻轻吻了一下,无奈低喃,“卿卿,这个无情道,咱们是非修不可吗?”
“不是的吧,”他同殷回之打商量,“……咱们不修了好不好?”
谢凌自认两辈子都没这么出卖过色相和情意,心说就算不能直接改变启微仙尊一条道走到黑的坚定道心,多少也能撼动几分。
他正要做些更没底线的事,却被殷回之一把推开了。
银白的发扫过谢凌的下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殷回之已经撑着床沿吐了一地的血。
谢凌滞缓地低头,盯着一地猩红,又看向殷回之被血染红的唇。
他的目光渐渐沉下来,一直以来被刻意压制的暴戾躁郁一点一点翻涌腾起。
忽略殷回之的抗阻,他粗暴地撕开了那层裹得严严实实的中衣。
大片冷白的皮肤映入谢凌的眼帘,宛若寒玉,比寒玉更刺眼的,是胸口左侧那道比手掌还长的狰狞疤痕。
中间一寸左右的疤痕很容易能看出来是用剑刺出来的,他甚至能从痕迹走势判断那是“冰魄”捅出来的。
除此以外的地方,疤痕狰狞凸起,伴随着血肉崩裂的纹路。
……是被人用手生生撕裂的。
谢凌盯着那道疤,眼珠布满血丝,胸膛的起伏一下一下加重,呼吸带起咽喉的痉挛。
他掐着殷回之的肩将殷回之按回床上,另一只手掌心死死覆住了那道疤。
整整半刻钟,掌心下的皮肤没有丝毫活动的迹象,一片冰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