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于中部五州之南,晋州有一高山名遮日山,隔断中部五州和南边州县。过遮日山一路北上到北地,是宽阔平原,偶有起伏小丘。
平原是好粮仓,但无遮蔽,容易攻陷,所以这晋州城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凤卿,我们快到了,你说那信送到玉京没?”
“应该送到了。”沈凤翥望着巍峨高山,闻声侧脸看向梁俨,“否则飞鹰营早就送信来了。”
杀了郑繁筠之后,他们从郑繁筠身上搜出了刺史印信。沈凤翥会模仿字迹,他曾在节度使府看过多封郑繁筠写给梁俨的请示文书,模仿郑繁筠的笔迹写一篇请功文书不算难。
在旁人看来沈侯模仿的笔迹没有十成像,也有九成像,加上独一无二的印信,肯定能以假乱真。
梁俨闻言笑道:“也是,想来陛下看了信,心也就宽了,这会儿正在天熙台傻乐呢。”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如梁俨所料,重掌大权的燕帝此时正在天熙台宴请他的功臣们,除了臣子还有不少宦官坐于席下。
此次救驾,朱道祥的干儿子干孙子们立了大功,替燕帝给宫外的崔弦黄群传递消息,跟着朱道祥一起杀太子护燕帝出天熙台,一如当年在西疆时朱道祥舍命救燕帝。
危难之际,这些宦官阉人竟比儿子可靠,燕帝心中五味杂陈,杀了太子梁漱之后,他大赏了救驾的十几个宦官,官至三品,朱道祥几十年前拒绝的爵位这次燕帝再不许他拒绝,直接封他为忠勇伯。
朱道祥领了爵位,燕帝还赐了他一座在荣华街的宅子,让他颐养天年,朱道祥却拒绝了,说他无妻无子,也习惯沐浴帝王龙气,依旧留在燕帝身边伺候。
经过此次危机,除了崔黄郑和宦官,燕帝还发掘了几个可信可靠之人——荣王、萧勉、丰羽书和陆敬宣。
他收到了郑繁筠的请功书信,说荣王孝顺勇猛,听说他被囚于宫中,立刻就跟着郑繁筠南下勤王,没有丝毫犹豫,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陆敬宣统帅金吾卫,一直在与梁漱乱党搏杀,金吾卫如今几乎死绝,只剩百余人。
荣王是他亲孙,陆敬宣是他外孙,儿子个个心怀鬼胎不中用,倒是这两个孙辈可堪大用。
至于萧勉和丰羽书,一个外戚,一个勋贵,身在太子党麾下却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同流合污,反倒杀了顶头上司,搏杀进宫护驾。
他授于天命,有忠臣良将,谁都夺不走他的皇位。
如今玉京安定,肃清梁漱乱党后燕帝并没有再立储君,也没了立储君的心思。
他要千秋万载坐于这龙椅之上。
与此同时,镇北大军抵达晋州城前,守门将领见军队临城,忙问是何方人马,听是荣王的镇北军进京勤王,慌忙去通报了晋州刺史萧敷。
晋州众官听闻,心下惊骇——如今太子漱被枭首,燕帝重回帝位后立刻就下了诏令,荣王怎的没回蓟州?
使君大人的侄子救驾有功,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萧家早就送了信来晋州,说萧家如今圣宠正盛,使君大人明年就能高升回玉京。
荣王在撒谎!
“使君,荣王这是在趁乱谋反啊!”晋州长史道,“咱们的团练兵大多在城外,城内兵力不足,我们现下该如何应对镇北强兵?”
镇北军那可是灭渤海,收北离的虎狼之师,晋州地处中部,没有设立节度使,能用的只有晋州团练和城中青壮。
众官又惊又怕,他们可受不住镇北铁蹄。
萧敷沉吟片刻,笑道:“尔等随我去迎接荣王殿下,对了王司马,喊上你家的人,这荣王身上还留着你们王家的血呢。”
“萧敷,你这是要降?”沉默良久的晋州别驾冷声问道。
“您误会了。”萧敷看向别驾,微微一笑,“荣王既能抵达晋州,说明他已经收服晋州以北的州县,我不信北边的官吏都是蠢笨禄蠹,没有一个往南边传信,他们要么是被荣王蒙蔽,要么就是被杀了。荣王兵强马壮,晋州人马不足,我们何必与他硬碰硬,使晋州城生灵涂炭,不如暂时装聋作哑,绊住荣王,同时向玉京和南边各州传信,到时候陛下必会派大军镇压荣王。”
众人闻言皆称是,随萧敷出城迎接荣王。
与此同时,崔知遗收到了郑繁筠心腹送来的书信,展开看完,登时眉头紧蹙。
被郑繁筠猜对了,荣王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郑繁筠没有音信,想来已被灭口。思及此,崔知遗叫来亲随,“派人去蓟州请郡主,就说老夫人得了几盆好牡丹,请郡主到幽州小住几日赏花。”
崔知遗吩咐完下人,屏退服侍的婢妾,陷入沉思。
郑繁筠在信中让他杀去蓟州,先灭郡王郡主,再夺下节度使衙门,端了荣王的大本营,到时候陛下会重赏幽州崔氏。
郑繁筠的话令他心动,功赏和忠君美名他幽州崔氏都想要,可是从龙之功的诱惑也不可小觑。
若荣王坐上那个位置,那他幽州崔氏就不必被清河崔氏踩在脚下,死死困在北地,不得动弹。
崔知遗难以抉择,须得商议权衡几日,于是他选择先抓个人质在手里,进可攻退可守。
玉京城内,崔弦和黄群两人却没有崔知遗那般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