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立刻道:“其实,你不该把我当敌人。”
乘岚不欲与他周旋,更不想顺着他的话接,让自己立于被动之地,于是直接问:“你到底是谁?和红冲什么关系?”
“照武真尊真是贵人多忘事。”他轻笑着摇摇头,从袖中弹出一道雪白的光,刺向乘岚。
乘岚接过,竟是上一回作客霜心派时,自己提前递去的拜帖。
如此,若非此人临到此时还要在细枝末节上故弄玄虚,其身份便该是霜心派掌门素旋绮。
乘岚瞥过一眼,随手丢了拜帖,神色阴晴不定:“素掌门?”
“真尊客气了。”素旋绮仿佛方才无事发生,随意地行了个抱拳礼。
他身为师仰祯的徒弟,如此说来,也算乘岚的后辈,因此这礼行得倒也合理。
表明身份之后,他又优哉游哉地回答乘岚的第二个问题:“和红冲的关系么……这倒不好说清了。”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乘岚却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咄咄逼人道:“红冲死时,你尚未出世,你们能有什么不好道明的关系?”
素旋绮不恼,却也不答乘岚的问题,只道:“我想,真尊只需知道,我其实也是想帮他一把。”
“帮他?”乘岚冷笑一声:“那你跟我在这装什么呢?”
“真尊此言,实在是误会了我的苦心。”素旋绮无奈地指了指上天:“正是因为此事不可为人道也,我才出此下策,想省去些功夫,与真尊直接把此事办成,却不想真尊如此执拗……”
“你借他身份作出不少乱子,这账我还未与你清算。”乘岚打断他。
光是冒名顶替,李代桃僵一事,已足以乘岚对他心生不满,更不必还有《雪花闺》、窃藏官刀未遂、吸干灵压等多重大罪。
乘岚想要他的命是真,对红冲无法坦然说出的真相求知若渴亦是真。
幸而素旋绮也是个聪明人,闻言,苦笑着解释道:“是我频出昏招,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与真尊探讨这件事而已。”
仿佛他作出种种,都只不过是为了引得乘岚瞩目——他也确实成功了,这几桩与红冲相干之事,叫多年不问仙门之事,行踪不定的乘岚,立刻涉身其中。
言及关键之处,乘岚本以为终于要进入正题,却听素旋绮话锋又转:“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实在与真尊有莫大的联系。”
“少废话,有事直说。”乘岚已是忍无可忍,却察觉出自己似乎十分重要,于是故意道:“不说,我就不多叨扰了。”
语毕,他竟然当真转身离开,全无一丝纠结。
千里迢迢来到霜心派,把正在闭关的掌门一顿狠抽,还掐断了人家的脖子,事后毫不逗留,像极了畏罪潜逃。
只可惜,乘岚这样做,没人能拦住,也没人有本事报复回来。
素旋绮连忙出声阻止:“真尊留步!”
见乘岚的步伐丝毫不停,素旋绮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问道:“真尊,就这样把红冲弄丢了,真的可以吗?”
话音落下,乘岚终于站在原地,缓缓转过身。
他的眉心简直拧成了个鲁班锁,目光沉沉地盯着素旋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弄丢了?”
原来,是红冲真的不在自己身上了——乘岚心中又是怒意滔天,又是匪夷所思,甚至还有几分不知该不该相信素旋绮的犹疑。
但无论此言是否为激将法,到底成功地留住了乘岚。
素旋绮长舒出一口气,终于能够娓娓道来。
“我不骗真尊,红冲如今,确实在我的身上。”他说着缓缓抬手,向乘岚挥出一道并无杀意的真气。
炽热,却又温柔,乘岚最熟悉不过。
“他既然在我身上,我便是一句假话都不敢多说,毕竟,他曾与你发誓永不相欺,否则必遭天道惩戒——那誓灵验在真尊身上,真尊定然立刻有所察觉。如此,真尊总该相信我所言非虚。”素旋绮缓缓说道。
可此言反而在乘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起誓之时,虽有孔怜翠在场,但那时红冲与乘岚神魂相连,誓言从不曾宣之于口,孔怜翠有哪般能耐,竟然能窥探乘岚的心声于无形?
即便是却有此神通的红冲,使用时也不免受限多多,既然如此,素旋绮又是从何处得知?
难道,素旋绮真的与红冲心意相连?
不,不对。
乘岚的脑中迅速掠过那时种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在他与红冲说开之后,他曾默念过一回红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