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宋鹿不敢让林也睡卧室的床或者是地板。她后来听邻居阿姨说,隔壁是一对结婚才三个月的小夫妻,晚上和早上都闹得厉害。林也这个如狼似虎的年纪听见不该听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只能让他睡沙发。
nbsp;nbsp;nbsp;nbsp;到了第四天下午,宋鹿狠心只下单了一个人的晚饭。外卖员上门送了一份凯撒沙拉。宋鹿把门关上,转过来靠在门背上,看着这四天里屁股仿佛长在沙发上的林也,手指将沙拉的纸袋子捏得嘎嘎作响。
nbsp;nbsp;nbsp;nbsp;宋鹿说:“林也,射击馆和学校我都看了。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你可以回家。你工作不是一直很忙吗?不要再为了我耽误赚大钱。”
nbsp;nbsp;nbsp;nbsp;林也操作手机,头也不抬,轻快地说:“嗯,发完这条短信就走。”
nbsp;nbsp;nbsp;nbsp;他今天倒是很爽快,大概是大少爷的耐心终于用完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咽了口唾沫没说什么,把沙拉放到餐桌上,去浴室洗手。她坐在桌边上默默扒拉餐盒里鲜红的圣女果,用余光观察林也。他一直在那里编辑手机文字。要发的这条短信真够长的啊。
nbsp;nbsp;nbsp;nbsp;林也突然放下手机,黑眸一挑,视线和宋鹿一下子撞上。他眼睛眯了一下。宋鹿心平气和地把视线挪开,将叉子上的圣女果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nbsp;nbsp;nbsp;nbsp;林也说:“待会儿陆飞来接我回公司。他会带来几份文件要你签。你签了我就走。”他顿一顿,仿佛是要故意引起宋鹿的注意,待她转过头盯着他,才接着说下去,“里边有你要的离婚协议。”
nbsp;nbsp;nbsp;nbsp;宋鹿的塑料叉子又狠狠插进一块黄彩椒,放到嘴里无滋无味嚼着,微若蚊呐地说:“好,我签。”
nbsp;nbsp;nbsp;nbsp;宋鹿话音刚一落地,门就被敲响。林也去开门,一米九的陆飞像是一只刚死没多久从坟墓爬出来的新鬼般慢吞吞飘进客厅。
nbsp;nbsp;nbsp;nbsp;陆飞顶着两只黑洞洞的眼圈,脸颊上的肉比上次见少了好几两,颧骨都看着高了。宋鹿心想,林也这个资本家又不知道怎么着陆飞了。
nbsp;nbsp;nbsp;nbsp;陆飞手臂下夹着一个皮制公文袋,驱使失焦又呆滞的眼珠子看一眼林也,又看一眼宋鹿,手抓着文件袋不动。
nbsp;nbsp;nbsp;nbsp;林也手一抬一戳,说:“东西拿出来,一边和她解释,一边让她签字。”
nbsp;nbsp;nbsp;nbsp;陆飞轻“哎”一声,似是认命又似悲叹。他打开皮质公文袋,拿出一沓总有2根手指粗的雪白纸张,里边用回形针隔开一份一份的文件。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客厅连茶几也没有,只有一张吃饭的桌子。
nbsp;nbsp;nbsp;nbsp;陆飞把文件放在宋鹿的沙拉餐盒边,翻开第一份文件。
nbsp;nbsp;nbsp;nbsp;林也说:“宋鹿,你继续吃。到签字的地方签字就好。”
nbsp;nbsp;nbsp;nbsp;陆飞哀怨地瞥一眼林也,清一清喉咙,开始讲解手上的这些文件。
nbsp;nbsp;nbsp;nbsp;文件看起来厚厚一叠,其实内容很简单,就是几份财产分割协议和一份离婚协议。宋鹿一共分到一辆迈巴赫和一辆柯尼塞格、申港市中心的一套高层公寓和一间独栋别墅、一套京北的四合院,以及9位数的现金补偿。到最后一张A4纸才是至关重要的离婚协议书。
nbsp;nbsp;nbsp;nbsp;宋鹿只低头吃沙拉,不接陆飞递来的水笔。她觉得,协议按这个顺序放是林也故意的。她知道他玩的是什么鬼把戏。他想用钱吓退她,想让她问心有愧,下不了决心捡这个大便宜,婚也就离不成了。
nbsp;nbsp;nbsp;nbsp;果然,宋鹿听到林也大喊了一声:“宋鹿!”
nbsp;nbsp;nbsp;nbsp;宋鹿漠漠扫一眼林也。
nbsp;nbsp;nbsp;nbsp;林也嬉皮笑脸说,“你不签前面的,后面的也不准签。你过得不好,我怎么肯放过你?”宋鹿正欲开口,被林也用一串麻溜的话堵住,“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吃一堑长一智。我长记性了,再也不着你这种女人的道,从今以后不再感情用事,你也算大功德一件。”
nbsp;nbsp;nbsp;nbsp;宋鹿默默吃减脂沙拉,直到把沙拉吃完才看到那只装油醋汁的塑料小盒子,她竟然忘记了加调料,生啃了一盒子苦苣、罗马菜和彩椒的草。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不签就没办法离婚,签了她肯定会受内心煎熬日夜不得安宁。
nbsp;nbsp;nbsp;nbsp;林也实在太错气(讨厌)了。
nbsp;nbsp;nbsp;nbsp;连离婚都这么刁钻古怪、让人如坐针毡。
nbsp;nbsp;nbsp;nbsp;陆飞以一副冷漠的
nbsp;nbsp;nbsp;nbsp;表情看着宋鹿,长久地提起那支重如千斤的水笔,他执意往宋鹿手臂边一送,“你还是签吧。”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看一眼林也,“现在签了。万一他输光了,你还可以养他。”
nbsp;nbsp;nbsp;nbsp;林也目光一凛,给了陆飞一个刀子般的眼风。
nbsp;nbsp;nbsp;nbsp;陆飞立刻闭嘴了。
nbsp;nbsp;nbsp;nbsp;陆飞怔怔看着宋鹿在各种协议上签下名字,看着她一脸犯难的样子,心中冷冷地想:“你要是知道他还签了其他什么就不会只纠结眼前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了。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去走捷径签对赌协议。在不同银行买天价保险,隐匿资产,被保险人和受益人都是前妻。刚过三十岁,就立下一份让外人看也看不懂的遗嘱。”陆飞大叹,他倒了八辈子血霉眼乌珠瞎了才跟了个恋爱脑!
nbsp;nbsp;nbsp;nbsp;宋鹿签完字,把水笔往陆飞手边一滚,淡淡看着林也。
nbsp;nbsp;nbsp;nbsp;林也嘴边含着一口笑,站起来穿西服,穿好对宋鹿说:“很好。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夫妻关系,我也就没有立场留在这里了。”
nbsp;nbsp;nbsp;nbsp;林也走出去几步,又绕回来,“我们离婚的事你先不要说出去。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编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告诉爷爷。爷爷只能接受我们是因为感情破裂分开。一定要保守我们为什么结婚、为什么离婚的秘密。否则,你知道我爷爷的脾气和手段。要是被他知道我们从头至尾都是骗他的,我没办法每一次都护住你。”
nbsp;nbsp;nbsp;nbsp;林也领着意志消沉的陆飞走出门口。林也转过身来,嘴边噙着一个灿烂的笑容,“宋鹿,祝愿你前程似锦,在你梦想的赛场上一路过关斩将,早日成为世界第一。我走了。再见。”
nbsp;nbsp;nbsp;nbsp;林也转身走了,陆飞唉声叹气朝宋鹿点点头,门被轻轻带上。
nbsp;nbsp;nbsp;nbsp;宋鹿走到窗户边上,低头看楼下,林也从楼道走出来,他蓦地回头仰望三楼某间窗户,他脸上已不见一丝笑容。宋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和这双漆黑眼眸投来的惊鸿一瞥错开了。
nbsp;nbsp;nbsp;nbsp;等她再跨前一步看窗下,林也、陆飞和车都已经不见了。她捏紧拳头,低下头,轻笑一声:“终于走了,总算清静了。”
nbsp;nbsp;nbsp;nbsp;一个礼拜后,宋鹿收到一封顺丰快递,拆开来看,是一本盖着民政局章的离婚证。宋鹿把离婚证压在床垫下面,拿出结婚证,外边的壳子用剪刀剪碎,里边的纸质证件撕碎,全都丢到垃圾桶里。
nbsp;nbsp;nbsp;nbsp;收到离婚证的这个傍晚,宋鹿出去跑步,连跑了一个多小时。这是她耐力的极限,她站在小区的香樟树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挂在手臂上的手机震动,是有人打来电话。宋鹿扭头看来电提醒,是小包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