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不忍质问。
“难道只是徐丽吗?!”陈东实突然激动,意识到童童还在门外,又收了收嗓,“除了童童,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师父呢?”李倩看着他的眼睛,“你可以不顾你自己,不顾我和曹队,但是我师父,难道你也要放弃吗?”
“他”陈东实一时失语,“我”
“是我对不住他”
“我今天来不光是来给你送饭,”李倩别过身去,拿起抽纸,擦了擦眼睛,“还想告诉你,师父说他想见你。”
“见我?”陈东实眼皮也不带抬一下,“见了又能怎么样,见了我跟他就能回到从前了吗?不然叫他也把我打一顿,打进医院,打进重症,打瘸一条腿,你说这样,是不是就能让我好受些了?”
“陈东实!”
李倩终于忍不住了,乍地站起,高声呵斥,“能不能别再这么半死不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到底有多担心你?!”
男人面色平静,宛如深秋的池潭,深不可测,不见一丝波纹。
“难道真的要所有人都离开你,你才知道现在还在身边的人有多难得吗?”
话音刚落,门外“嗙”地一声,似花瓶砸地的声音。
“童童?!”
男人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冲出卧室,只见女孩赤脚踩在一地玻璃渣上,碎片扎满了小脚。鲜血静静淌成一滩,有几滴零碎滴在地板上,像是一幅无脑的涂鸦。
“这是咋个回事?”
陈东实吓得不轻,忙蹲身去查看女孩伤势,白白胖胖的小脚丫子,遍布伤口,可即便如此,肖童依旧一声不吭,连一点哭腔都没有,懂事得让人心疼。
“都怪我都怪爸爸”
陈东实自责不已,赶忙拿来医药箱和镊子替女孩清理残渣。李倩替女孩吹着伤口,避免碘伏刺激到她,看着女孩抿嘴强忍的模样,两人双双都有些心酸,尤其是陈东实,更觉得这数日来的伤心颓废,罪大过天。
陈东实颤颤抖抖地捏着棉签,替女孩一点一点蘸药,才蘸了两三下,眼泪又滴滴答答掉在了地上。这是他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哭,一个男人,身为父亲的眼泪,恍惚让他明白除了那些死去的人,还有他不曾顾及的现在,仍有人温情地需要着他。
“人是醒了,但下不了床。”
替女孩上好药后,陈东实将童童哄睡了过去。李倩借机把他叫到阳台,郑重其事递给陈东实一瓶眼药水。
“他来不了,就只能让你去见他。我和曹队还是那个态度,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李倩把东西塞到陈东实手里,不多废话,准备擦肩出门。
陈东实看了眼掌心的药水,明白那是李威龙托人送给自己的,他回过头,淡淡地说:“我去。”
“对了,622的事,还有一些收尾。”
李倩像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
“徐丽作为马德文的合法妻子,在马德文死后,继承了他几乎所有的财产。其中包括位于郊区的一套别墅,徐丽的律师告诉我们,她在生前留了一些东西给你,放在别墅里,现在她已经过身,一切后续都会由律师出面协调对接,你有空的话,就和他聊聊吧。”
陈东实微微一愣,拿着眼药水的那只手不由颤抖。看着李倩递给自己的名片,他不知何味,对于徐丽,他的情绪要比对李威龙复杂得多。
至少对李威龙,要么是极致的爱,要么是暴烈的恨,黑白分明,泾渭清晰。可对徐丽,一切都是柔云乱絮,惋惜中带着憎恶,憎恶又掺着些怜悯,怜悯里混着些仇恨,以及陈东实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起的闪烁不明的惋惜。
“童童我会晚上来接她的,放在你这里,我实在不放心,你还是先收拾好你自己再考虑接你女儿回家吧。”
李倩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见陈东实没说啥,悄悄看了眼房间里的童童,见一切无恙后,就要下楼。
“谢谢你。”
陈东实追了出去,扶着门框,看着小姑娘瘦弱单薄的样子,忽而觉得自己忽略了太多。
“我说认真的,谢谢你,倩儿”
他认认真真地半鞠了一躬,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她,陈东实实在想不到童童该怎么办。
“谢我就抓紧时间振作起来,”李倩沁脾一笑,转过身去,晃悠悠道:“他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