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安排吧。”徐辞言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明日还要当值,我先回去睡了。”
夜风凉爽,在温泉池子里泡了大半个时辰,徐辞言爬起身挪到被子里面闭上眼。
可惜温泉不能多泡,不然天天晚上都这么舒服,想着明天还要上班也没那么难过了。
…………
和徐家的闲适安然不同,钟粹宫德妃的住处,一片死寂。
德妃江婵媛半躺在榻上,面无表情。
她是个极明艳华贵的美人,自幼得家族看中,入宫之后也走得顺畅,一路升至四妃之一,膝下有子,手掌宫权,可谓是顺风顺水,没吃过半点苦头。
可眼下……
咔嚓一声脆响,含苞的芍药被金剪子一下剪开,掉在桌上。
江婵媛丢下剪子,染着朱红蔻丹的细白指尖掐过花苞,青绿的汁水混着花泥一同染在指上,她也不在意,直到那朵芍药被碾得不成样子了方才松手。
“娘娘……”随侍的宫女捧来一碗药,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这药喝了,怕是腹中皇嗣不好。”
江婵媛反倒笑开,唇色如指尖一般艳红,“怕什么,最多不过烧艾养胎几月。”
“等到孩子生下来,若是皇子还好,要是个公主,可就来不及了。”
宫闱多年,哪怕今日江婵媛声音已经平缓,只侍女侍奉她久了,也能听出那咬牙切齿的恨意。
江伯威被褥夺侯位下狱,听说还受了刑。德妃虽然未被牵连,但每日见着娘和嫂子在家里乌烟瘴气哭天喊地,又怎能好过。
她一口喝了碗内的汤药,不过一会,面色迅速苍白下来,下腹一阵剧痛,江婵媛强撑着往床榻处走,厉声呵斥地上跪着的太医。
“去,和陛下说本宫惊惧交加,动了胎气!”
乾顺帝此时正在淑妃处,他膝下单薄,对德妃肚子里的孩子难免在意,听闻此事以后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随行的,还有淑妃。
“陛下!”
江婵媛面色苍白一片,往日里明艳的面容憔悴黯淡,看见乾顺帝,她踉踉跄跄地从榻上下来,伏在天子脚下。
“妾身无福,只怕,只怕这肚里的孩子………”说到一半,她痛哭出声。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好端端地怎么会动了胎气!”
乾顺帝虽不通医理,但见她面色心里也有了数,勃然大怒,“太医呢!还不快给德妃把脉!”
“是,是!”须发苍白的太医令赶忙跑过来,一把脉,冷汗就冒了下来,赶忙让人去煎药施针。
“这么说?”一旁的淑妃冷眼看着,反倒先开了口。
“禀陛下,”太医令一抹额角冷汗,“德妃娘娘心有郁结才会导致胎动不安,为保妥当,接下来这几月,怕是要卧床养胎了。”
他医术高超,自然能摸得出来德妃是为何会有小产之兆,但在宫里办事,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德妃的贴身侍女可跪在一旁悄悄看着他呢。
这都什么事嘛,太医令忍不住心底苦笑,前朝南威侯出了事,后宫德妃就要闹起来了。
乾顺帝面色也有些莫名,德妃为何心有郁结,他自然清楚。
只那江伯威也不是个干净的,喉官衙那边传了消息,买官钱一事确为真。这般作为,哪怕看在皇子的面子上不做处理,也不可能再让他在吏部为官。
“德妃的意思是?”想到这,乾顺帝低头看床榻上的女人,有心发问。
“陛下!”江婵媛声音哽咽,“臣妾无福,眼下竟让腹中皇子也不得安生,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请陛下降罪。”
多年侍奉,她固知乾顺帝的性情,重情念旧,温和宽厚,但身为皇帝,他绝不许别人质疑插嘴自个做的主意。
“家父之罪有前朝的大人们审理,臣妾不敢妄言,只一点。”腹中又是一阵剧痛,江婵媛痛呼一声,闭眼忍耐,再睁眼,果然乾顺帝面色和缓许多。
“什么?”乾顺帝扶着她问。
“臣妾昔日愚昧,得了太后应允,便想着亲上加亲,替家中侄女寻个好姻缘。”
江婵媛柔声哭诉,“这些月下来,京城的大户人家都知道这事,眼下家里这般,别人还好,那小侄女可怎么过呀,若是这次不成,便只能去尼姑庵里过一辈子了!”
她紧紧拉着乾顺帝的袖子,“求陛下看在臣妾这些年悉心侍奉的份上,赐个恩典,便是做个侍妾也使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