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委婉的催促了,萧璟素来严格以储君的标准要求自己,眼下也不再闲聊,提笔行文。
太子要写的课业,自然与普通的学子不同。
宋汝璧留了一道策问题,只不过不是要萧璟对策,而是要看出这满篇的文章里,哪些建议是可取的,哪些不是。
一篇策论往往包含天文、水利、治吏等等内容,要看出来可不可行,就需要萧璟对时政有着相当的了解。
这也是保证他日后即位,能够迅速地上手当个合格皇帝的必做之事。
徐辞言研完了墨,就在一边安静看着,萧璟写的东西自然也落入他的眼中。
不得不说,无论是对先前那道经义的理解,还是眼下这题辩策,萧璟都答得很是不错。
虽然有些想法难免浅薄了些,但这也是他年幼的缘故,日后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比起男主,萧璟都是一个合格的储君,若大启当真要有下一位皇帝,徐辞言希望是萧璟,而不是萧衍。
至少萧璟不至于十几年就把启朝玩亡了国。
只可惜……徐辞言暗暗叹息,天妒英才,难以言表。
那日巷子里,他能识破萧璟的身份,前两个原因固然有,也因为二月初四,是孝慧皇后的忌日。
孝慧皇后不拘小节,昔日尚在王府时,总会带着两个孩子到府外玩耍。也不挑剔,累了渴了,就在京城的巷尾铺子里喝汤用膳。
原著里,萧璟每年这个时候怀念母亲,就会偷偷跑出宫去,乾顺帝知道这事,也只是派亲卫暗中看护。
夺嫡夺嫡,眼下太子待的好好的,有什么可夺的。
再过几年,萧璟出京赈灾染了疫病,一口气没撑住,就这么去了。
他死的那日,正好就是二月初四。
同一个日子里乾顺帝送走了妻子,又送走了孩子,心气越发低沉,也对男主越发重视起来。
这种重视,助燃了萧衍夺嫡的野心。
那时候他的对手,四皇子无心帝位,七皇子虽有心,但连他的外家南威侯都弃外孙不顾,站在萧衍那头,几个小的又还小,哪有什么可争的。
他简直是保送。
“徐大人,”遇到了难处,萧璟凝眉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问,“‘吾未尝知兵非诈也,诈可加于诈,以及其不诈,不诈不能诈之。’这句何解?”
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但以徐辞言对萧璟的了解,他不至于回答不出来。
“殿下何处不懂?”徐辞言没回答,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萧璟仔细想想,“讲师们都言本宫应慕圣贤之道,走坦荡大道,远魑魅伎俩,而孙子又言,无战不诈,不诈不能诈之,为何?以微末伎俩取胜,非君子之道。”
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徐辞言有些诧然,或许是两辈子老狐狸老油条见多了,这么一见身居高位的“君子”,还有些不习惯。
东宫所学,必然不脱四书五经等圣人道理,这些道理里可不会教你怎么坑蒙拐骗左右逢源,而讲读官们讲读时,也不会教导他这些隐私深沉事。
一来二去的,竟让萧璟养成这么个纯善的性子。
徐辞言摇摇头,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原著里太子赈灾时,侍从护卫之下怎么染上疫病了的。
“殿下,”徐辞言循循引导,“您认为孙子为圣人吗?”
萧璟:“若按君子坦荡来论不算,但他破楚平乱,救一方百姓于水火,又可谓圣人。”
“对,”徐辞言点点头,“君子有常道,而不唯道。孙子灭楚救吴,于吴国百姓而言为圣,但对当时的楚国百姓,又无疑于祸。”
“在其位,谋其职,孙子为吴将,便要为吴筹谋。明大道也好,鬼魅伎俩也罢,不过是处事的手段罢了,只要不违人和,又有什么区别。”
这和往日里讲师们教导的可谓是截然不同,萧璟抬头看,徐辞言站在桌前,窗外的光折在他身后,剪出一片平淡的黑影来。
“那我该何做?”萧璟忍不住问。
“陛下圣德,而今天下太平。若殿下欲为农为臣,自可以儒
圣之道安然处之。”
徐辞言神色有些莫名,“若殿下来日为君,则当懂制衡之术,那些鬼魅伎俩,可以不用,但需明白。”
“把我不如此又会如何?”萧璟一咬牙,有些按耐不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