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出,卫纤如娇躯一颤,一旋身便低头行礼,祝语涵更是连忙伏地跪倒。
一见二女如此,姬平意自然知道来者必是武裳盈无疑。
他一边躬身为礼,一边打量着这神秘莫测的女子。
只是登天阶原就阴暗,加上卫纤如阻在前头,不只阻住武裳盈步下登天阶的路,也阻住他打量的目光,隐隐只觉武裳盈身段高挑。
自己在男子中已算是高个,但她却不比自己矮小;加上满头金饰,行步之间颤声作响,人还未至,堂皇贵气已然凌人,那气势纵不放在武林,落在官宦人家也必是威权令重的长老人物,连脸都还未见到已令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走到卫纤如身前,却见她虽躬身行礼,身形却动也未动,阻在登天阶中让武裳盈难以越她而过。
武裳盈摇了摇头,一声轻叹:“卫师妹,此事事关重大,你……还要阻我吗?”
“阁主!”
一声低呼,卫纤如声音里竟有几分动摇,显是不情愿让武裳盈介入此事。
那呼声虽轻,但在场众人均属高明之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姬梦盈也听得清楚,令她不由火气渐生:你原就想着清理门户,对祝语涵动手,如今武裳盈想介入调停,你竟还死撑阻住,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难不成你对大嫂一点香火之情都没有?
方才那一战打得还算痛快,可从双方停手之后,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火气便渐渐溢满姬梦盈心口。
偏生她清楚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转头看向吴羽,却见他也小心打量着武裳盈,竟是专注到没发觉自己的异动。
若不是她听得出吴羽呼吸绵长稳定,还以为他方才一啸,伤了内元还没痊可哩!
“此事……关乎本阁清规,还请……还请阁主容纤如处置……”
“这可不成。”
卫纤如话还未完,武裳盈已打断她,声音平淡沉厚,竟似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王者之气,迫得众人只有乖乖听从的分儿。
“语涵既决定嫁人,又与丈夫来此,显是夫妻情深,怎可这般轻易拆散?好不容易越过黑道联盟这道坎,自然该夫唱妇随。你我身为长辈,也该尊重孩子的选择,语涵既这么选了就让他们夫妻俩永不分离吧!你说,是不个理?”
“但……但是……”
听武裳盈话都已说到此了,卫纤如虽言语支吾,显已无言可辩,却还是死命阻着不让武裳盈过来。
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姬梦盈不由更怒,怒气之中更多的却是难以索解。
若卫纤如自己也有徒弟,这般为难祝语涵还可说是为自己徒儿争一争下一任的阁主之位。
但听祝语涵说,卫纤如虽与武裳盈一同课徒,徒弟却都算在武裳盈这边,卫大护法一个徒弟都没有。
如今云深阁的年轻一辈都算是卫纤如师侄,向来死守门规却一视公平的卫大护法为何对祝语涵如此不肯谅解,摆明想赶尽杀绝?
她怎么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听卫纤如还欲争辩,武裳盈微微一笑:“何况此事还关乎威天盟,姬少侠好歹也是威天盟盟主,如今娶了语涵过门,少夫人的位子已坐得稳了,自该一同考量。师妹,你说是不是?”
“是……”
听到卫纤如终于放弃争辩,祝语涵和姬平意不可见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回的事总算是了结。
卫纤如虽死守门规,幸好武裳盈还是说得通的人;只是一旁的姬梦盈不知怎地,心头烦躁感觉却是愈来愈强烈,不由自主竟有着想拔剑出手的冲动。
虽说她也是名门弟子,自制能力极强,又见武裳盈已做出决定,自知不能妄动搞坏情况,可压抑的感觉却令她难受到极点,偏又不知自己究竟在为什么难过,这种感觉才真是讨厌硬是定下心来想想从刚才开始究竟有什么不对头,姬梦盈不由微怔。
倒不是她发觉让自己难受的症结所在,而是武裳盈与卫纤如的对话,细细想来里头竟是颇有问题。
原先武裳盈不愿拆散姬平意与祝语涵,话里说的是永不分离,这也还罢了,毕竟夫妻本该同甘共苦;但后头武裳盈的话语里谈到威天盟不说,还把祝语涵少夫人的位子也拿出来谈,这就很不对了。
就算武裳盈不把自己这些小辈人放在眼里,姬平意终还是威天盟盟主,武裳盈说到威天盟,若是要拿这告诫卫纤如别另树强敌,纵然再有理……也不该在当事人面前讲出来吧?
瞧瞧当那句话说出来时,哥哥和嫂嫂面上多尴尬,武裳盈语气里却是一点自觉也没有。
仔细想想,姬梦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虽说武裳盈话语里已谅解祝语涵嫁予姬平意的事实,但听她将这种事放在嘴上,更不顾忌让哥哥嫂嫂听到,显然她知此事已不可逆,对此事仍是心下有火,才平平淡淡地刺大哥一记,偏生语气还这般温和,混在谅解此事的言语里;就算姬平意猜到她的真意,这苦头只能硬吞下去,连点发作的机会也没有。
身为一方之主,难不成要学的便是这绵里藏针的说话方式?
姬梦盈不由又瞥向吴羽,后者仍是盯着登天阶里武裳盈的身影不放,戒备之深丝毫不因武裳盈的言语放松半分。
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吴羽目光里竟似有股怒火,只压抑着不肯纵放。
她虽觉得奇怪,却知此时不是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