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王亦君的指尖轻轻地触到面具的边缘,她忽然一震,蓦地清醒,心底闪电似的掠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看见自己!”
倏然后退,翩翩立定,强忍住心中那如割的绞痛,含着泪笑道:“听了你这些话,姐姐好生欢喜,什么苦痛都不枉了。小傻蛋,记住我从前的模样,可别忘记啦……”
突然素手一翻,握着一柄蛇形匕首朝自己心窝刺去。
王亦君“啊”地大叫,心胆欲裂,待要扑救,已然不及。
众人惊呼声中,几道白光、黑芒从白金、黑水两殿同时闪起,气浪进爆,眩光刺目,只听见雨师妾颤声娇呼,那蛇形匕首突地冲天飞射,亮起耀眼的白光。
众人心中一宽,知道她必已无恙。
王亦君惊魂甫定,生伯她重又寻死,蓦地疾身掠进,双手急拍,将她周身经脉尽数封住,左臂舒张,搂住她的纤腰,稳稳落地。
心中惊疑不定,“她为何宁死也不让我看见脸容?”
伸手颤抖着取下了那藤木面罩。
八殿轰然惊呼,王亦君脑中嗡然炸响,热血冲顶,仿佛万千个焦雷一齐轰奏,险些站立不住。
雨师妾怔怔地凝望着王亦君,目中神色痛苦欲绝,嘴角泛起凄楚的笑容,低声道:“这样的雨师妾,你还喜欢吗?”
倏地闭上眼睛,泪珠簌簌掉落。
那张原本娇媚如仙、雪白细腻的俏脸上布满了虫蛇咬噬的累累疤痕,淡紫浅绿,凹凸不平。
额上以朱砂等物剠写了两个大字“媸奴”赤红如血,触目惊心。
昔日大荒最为美艳的第一妖女竟变得丑陋无已。
王亦君惊怒悲愤,颤抖着轻抚她的脸颊,心中如被万箭揽射,千刀齐剐。
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响,视野迷蒙,一颗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她的脸上,涸化开来。
突然明白为何她当日在方山上一再拒绝相认,而今日宁可自刎也不肯揭开面具了。
八殿寂然,众人骇异地望着二人,目瞪口呆。
那些原本想要撩揭佳人面具的豪雄突然觉得一阵庆幸;一些胆小的女子只看了片刻,便觉得一阵害怕烦恶,转头不敢再看。
禺京冷森森地怪笑道:“既叫“媸奴”当然就是个丑八怪啦!王太子没有吓着吧?”
禺强笑道:“这贱人吃里扒外,屡教不改,烛真神失望透顶,特将她赏我为奴,命我好好管教。嘿嘿,她不是自以为风骚美貌,勾搭外人吗?我就让她从此变作媸奴,连猪狗也望而却步。”
禺京叹道:“可惜她虽然丑怪无比,每日点名要她相陪的宾客还是不计其数哩!真是奇哉怪也!”
双头老祖一唱一和,桀桀怪笑,得意已极。
龙族群雄大怒,纷纷破口大骂,黄土、白金诸殿亦愤愤不平,轰然一片。
王亦君越听越加悲怒欲狂,体内真气翻江倒海,气血冲涌,突然抱紧雨师妾仰天长啸。
啸声高亢激烈,云进雾散,钟鼓齐鸣。
听那啸声悲苦郁怒,八殿众女深感恻然,恨不能抱他入怀,抚平其伤;想到一代妖娆降身为奴,丑怪若此,对雨师妾亦大起同情之心。
纤纤咬唇怔怔不语,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妒恨。
长啸半晌,王亦君胸中那悲郁之气依旧如浓雾集结不散,他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悲愤仇恨。
怒火熊熊,真气鼓舞,玲珑浮台四固的波涛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跌宕喷涌,忽高忽低。
啸声突然转高,“铿!”
断剑在竹鞘中呛然自吟,一道森寒杀气脱鞘怒射,骤然指向黑水大殿。
“叮当”脆响,殿檐的铃铛登时碎裂。
众人色变,水族群雄纷纷凝神戒备。
哥澜椎等人低骂声中,纷纷握住兵刀,只待王亦君一声令下,便立即扑往黑水大殿,与众水妖杀个鱼死网破。
群雄怒目相向,剑拔弩张,战斗态势一触即发。
王亦君蓦地止住啸声,冷冷地扫望水族群雄,嘴角挂着愤怒、鄙夷而森寒的微笑。
目光如冰锥刺骨,众人无不心生寒意。
唯有烛龙病撅佩地斜身靠坐,竖长的眼睛似闭非闭,偶尔闪过两点森蓝的幽光,仿佛此事与他殊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