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便见张洛叹气道:“罢,罢,罢……若她执意要问,我等便如实相告吧……只是大人,若我等以实相告以后,您可速随众人而去。”
张洛遂将前番赵英赵雄见闻,并今番形状,如实告与赵曹氏,那熟妇闻听一应事情,登时便呆在当场,神情复杂,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多愕然,少悲喜,那三人见状,俱沉默不语,半晌便见张洛近身安慰道:
“此间形状,有真有假,许是那俩小子听错夸大,也是未必,您万不可因此多心,如今之际,望您速速避险去吧。”
却见赵曹氏好似失了魂儿一般,微张檀口,半晌方道:“我……我不信……可……如此说来,我父便只有我一个儿女……可……我母亲她……她……我……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张洛见状,遂无奈搂住赵曹氏道:“您执意要问,我也没法,可也是怪我多嘴,不该和你说那么多……您权且当我事遍了个谎儿骗您便是了,事到如今,快些走吧……”
那熟妇闻言,蹲身捂耳,尖声喊道:“我不信!我不信!甚么天人湿天人干的,你就知道骗我!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你莫要再碰我!我不走!我不走!”
那少年又劝了赵曹氏半晌,愈是说好话,愈见那熟妇癫悚,便见敖风上前道:“亲家母一时间受不了刺激,或是要失心疯了,你莫再强劝强求,如今之际,先安顿岳母,再遣走众人,亲家公好说话,回头再作解释不迟。”
涂山明见状不快道:“越忙越乱,如今之计,为之奈何?”
那龙子沉吟半晌道:“我派几只从龙之虫去护持赵仓燕一家,那天人尸虽犀利,多半应是有应对之法,我等先在赵府布置阵地,占下地利,那天人尸要来进犯,到底还要些时辰,事不宜迟,快去做吧。”
敖风言罢,复叹气道:“但愿此遭逢凶化吉。”
那龙子言罢,便见涂山明忙去前院安排赵府上下疏散,复留下几个心腹妇人照料赵曹氏,安顿罢,便见那狐仙腾跃而起,径自去鬼市召集众妖魔御敌。
那雉舟赌坊里除了狐狸小厮,并外聘的妖魔掌柜外,还有随涂山明闯荡四洲八海,曰六怪八十一魔的亲信,各有法力神通,虽不堪天师剿,修罗斗,却也当使用。
那赵府众人多半去避难,只剩几个妇人护持赵曹氏往密室避难,故那一众妖魔来时,俱现出本相,或象头狮面,或周身锦毛,头生角,牙如锉,端的不是善相与的属类,四散至时,连张洛也不禁感叹道:
“我的个噌噔!便是可这四洲,也难找见如此奇怪的兽属!”
又听那涂山明道:“尔等今番临敌需尽心,若真赌斗不过,亦不要勉强,守为先,走为上。”
众魔归位罢,便见惨雾蒙蒙,怪云纷纷,敖风寻云望气,半晌皱眉道:“那天人尸不出三个时辰便要进犯,若从天上来还好,若是自卷土而来,玄州城里,少不了一场浩劫。”
那龙子愁绪不展间,复听张洛道:“倒不知那策使天人众之法,究竟是虫驱,力驱,还是术驱。”
那狐仙闻言奇道:“我只知有驱尸术,这虫驱,力驱,术驱,又有甚么说法?”
但见那少年沉吟片刻道:“其实是殊途同归而已,凡虫驱者,便是在尸身施用寄生虫,待那群虫走腑入窍,侵入身躯之时,或以咒语,或以秘药驱使附虫之尸前行;凡力驱者,或是在尸身上缝丝攻线,或是在尸身上撑杆粘胶,便运用法门,使尸身行动,如御木偶一般而已;而术驱者,便是用咒语催动尚未死透的三尸神,以阴代阳,用尸火顶替三魂七魄,使死者如生,但到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待骨朽肉离,也不中用了。”
又见那少年正色道:“凡力驱者,不过赶尸把戏,两边撑住杆儿,中间抬着尸身,止于行动之便而已,凡术驱者,可以符咒隔绝术法,便使其术不灵,凡以虫驱者,则可以炮制赶虫药,逼出虫子,尸身便不动了。”
心念及此,便见张洛忙自包中尽数翻出黄纸朱砂,研墨罢,便见龙飞凤舞,奓豪几润,不出半个时辰,便写就一尺厚的黄符,复见那少年天师扯过一张宣纸,刷刷点点,半晌收纳,众人观之,乃是一张阵法图,南北阴阳,星罗棋布,各以五行安其位,便见那少年一面挟过符纸分与敖风,涂山明一众,一面将阵法图示与八十一魔道:
“尔等可将速去将黄符分贴在玄州城四座城门边,另以图示阵法,按五行四方属排布,速去速去!”
那狐仙见状,不由分说,指令一众妖魔按图列阵,令下不多时,便见那一众妖魔腾云驾雾,化成人形,散在玄州城上下四方,众妖魔列阵毕,便见一道白气腾地自玄州城中冲贯而上,复见玄州城上似云荡雾涌,白茫茫布散开一层笼罩,遂见张洛大喜道:
“袁老头诚不欺我!伏尸阵成矣!玄州阖城无虞,只需把牢阵眼便可!”
那龙子闻言道:“却不知那阵眼所在何处?”
但见那少年天师长舒一口气道:“那阵眼正在赵府中庭,我等需坚身牢守,以待来敌。”
那天师话音刚落,便见玄州城四周腾地聚起四股黑烟,那天边愁云惨雾,不知何时已盘踞玄州城上空,那四股黑烟侵不透城上白气,便一股脑在赵府上空聚拢,纷邪恶气,黑布般笼得赵府上空黑夜般相似,张洛大惊,忙令大开灯火,却见那凡烛火光俱遭恶夜吞没,黑暗之中,便听涂山明惊喝道:
“敌来也!敌自空中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看不见!”
便听周围一阵闷响,间夹断骨离肉之声,府内众人神妖魔,一齐战戾暴喝,却因四下一片昏蒙无法见物,故只剩虚张声势,愈是叫喊,心中便愈是没底,那八十一魔布阵去,复有六怪镇守府门,但听那六怪号叫,更是渗人,那龙子一向稳重,此刻亦大喊道:“莫要叫!莫要自乱阵脚!”
倒见那天师安神牢念,气沉丹田,掣丹毫刷点一张黄纸,复大喝声“疾!无使无明也!”便将那黄纸燃起,掷出腾跃而上,只听断金碎玉之声,便见那枚道符化作一片光明,“欻”地将赵府当空撕开一道口子。
那众人乍见光明,纷纷下意识闭目遮眼,待到那白光弥散开来,方才见四周形状究竟。
但见那光符只照亮了赵府圆周,一片圆周外,却是无尽漆黑,那遍体通红之尸首,不住自那光外邪混中坠下,落地之时,只听一声闷响,便见血花绽开,断肢残肠,并半拉早就朽烂了的脑袋,摔在地上,“咕叽”一声四散喷溅,那赵府可见之处,早成了一片血红,倒肢山,泻血海,尸首雨点般坠下,眨眼便将赵府方圆内淹得落脚处也没有,那狐仙见了,不禁俯身干呕,龙子看了,亦拧眉掩鼻,复听那六怪里的一怪惊道:“我的娘!我自出了娘肚儿,还从没见过这番恶心景象也!”
张洛见四周尸山血海,强撑着打颤儿的双腿,壮胆大喊道:“兀那泼道贱魔,怎敢把人家坟抠了,还把尸首撇在我家里!忒没公德了也!”
那少年狂喊罢,便平复心神,朗声道:“列位弟兄,玄州城里如何?”
便听一回应自黑混沌外传道:“城内下了倾盆血雨!好像要把城门给淹了!”
话音罢,便见脚下一片黑红之水上涌,不出半柱香时间,便见那血水已没过膝盖,张洛见状大惊,复听那狐仙喊到:“大哥二哥!那些尸首聚在一块儿了!”
涂山明话音刚落,便见那一堆堆尸块渐渐聚拢,随着黑水上涨,一发都没在血水之中,只见血水上泛起一堆堆咕嘟嘟的血泡泡,夹在一簇簇漩涡里,诡风一吹,必剥剥地绽出血花,张洛见状,心下止不住泛起一股恐惧,强挨之际,更多几分难忍的焦躁,正自呆立时,便听那龙子猛地喊道:
“兄弟小心!朝你来了!”
那龙子话音刚落,便见一只具黑红黑红的尸首自血水中窜出,号叫着扑向张洛,那少年见状大惊,下意识掣剑便斩,开象宝剑猎空倏忽,一阵裂帛之声,便把那凌空而来的尸首劈当间儿斩成两半,败血污浆,猝不及防地洒了张洛满身,那少年还未及反应,便听四下里煮沸了般爆响,那坠下的天人尸首,一齐现身,惨号着向张洛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