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讳愣怔在原地,茫然道:“你当我是妖兽?”
度上衡羽睫轻轻一动,无声叹了口气,觉得和他说不通:“你还小,未来的日子就该自己……”
话还未说完,封讳竖瞳充血,脖颈处缓缓浮现黑色鳞片往面颊覆盖,面容也变得狰狞暴戾。
一股被丢弃的委屈化为怒火轰的烧起来,逼得封讳嘶声道:“你觉得我是未开化的妖兽,那我就滥杀给你看!”
年幼时他一直暴戾恣睢,这些年被度上衡压制着很少暴露凶悍的一面,此番几番刺激下,再也忍不了心中暴烈的怨气。
眼看着封讳就要化为能压塌一整条街的大蛇,度上衡眼眸一冷,眼睛眨也不眨地一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封讳维持着侧脸还是蛇鳞的模样,幻化成大蛇的动作倏地僵在原地。
他茫然地侧头看去,泪水无意识顺着还残留蛇鳞的面容往下滴落。
度上衡漠然看他:“我说了什么错话,你就想在凡人城池大开杀戒威胁我?”
封讳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呆呆地看着度上衡,半晌才呢喃着道:“你说……你不要我了。”
度上衡道:“不许哭。”
封讳自小便爱哭,度上衡却觉得泪水便是软弱,每每看到泪水就会制止。
封讳之前还挺听话,可如今变蛇也不让变,杀人也不让杀,怒火憋着发不出去,只好悉数化为委屈,逼得他浑身发抖,泪水止都止不住。
到最后,封讳直接哭出了声,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度上衡愣了愣,没料到他能哭得这么厉害,见四周逐渐有人亮起灯盏,只好无可奈何地抬手张开一道结界,语调也温和下来。
“不要哭了,不觉得丢人吗?”
封讳梗着脖子道:“我是妖兽,我不怕丢人。”
度上衡淡淡道:“你再断章取义拿我说你是妖兽说事,我便直接走了。”
这话很有用,封讳泪水啪嗒啪嗒往下砸,却不敢阴阳怪气了。
度上衡淡淡道:“冲动行事有什么益处吗,让情绪冷静下来再处理,岂不是会更加周全?”
度上衡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被情绪如此轻易的操控,就像封讳更加不解为何度上衡无论遇上什么事都是这副冷心冷情大公无私的态度。
这些年,好像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强烈的情绪。
封讳本来已经想服软了,乍一听到这话,一股无法诉说的委屈和年少时被欺辱打骂的痛苦再次泛上来。
他又狠又怂地瞪了度上衡一眼:“崇君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苦,自然什么事都能做周全。”
度上衡并不生气,反而笑了:“阴阳怪气对我有用吗?”
封讳闷闷地不吭声了。
度上衡问:“还杀吗?”
封讳道:“杀。”
度上衡给了他一次机会,转身就走。
封讳红着眼眶瞪着他毫不留情地越走越远,好像这些年对他的爱护和纵容全是虚假的,随手就能舍去。
既然能容得下杀人的鱼籍,为何就能如此狠心的丢下他?
终于,封讳哑着声音呢喃着道:“……他欺负我。”
度上衡脚步一顿,侧身看来。
“他将我同窝的蛇全杀了。”封讳垂着眼注视着脚下悬空的雨水,“但我是半妖,生来有灵智还能化人,他骂我晦气还拿我给人供赏取乐赚钱,最后将我卖给你师尊,毁了我的内丹给你当灵宠。”
封讳从来不会对其他人说起自己之前的事。
他本以为自己的伤治好了,内丹也因度上衡给的灵药修炼回来,再说旧事的委屈便是矫情。
直到再次遇到那个男人,他才猛地意识到伤口痊愈疼痛消失,不代表着他当时被折磨得濒死的怨恨一齐没了。
他还是恨。
恨意滔天,不杀仇人,他此生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