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样乱七八糟地收拾着两人即将远行的行李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她码字晨昏颠倒的坏习惯,她睡不醒的时候异常孩子气的起床气,她偷偷摸摸藏了打火机又被他搜出来丢掉脸上的表情,都很美好。
这一次,他终于不是个旁观者。
他也在她这样鲜活的生活里,她会因为他那些不美好的过去低落,也会为了他习惯性冒出来的极端想法翻白眼。
很美好。
所以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会希望这个美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还是缺乏安全感,对离别这件事虽然已经不能算是焦虑症,但始终没办法学会应对。
可现在这种美好,会让他觉得慢慢来,慢慢改也没关系。
苦难有了承托,就能落地,会让人觉得,是一件能够解决的事情。
***
当然,有时候苦难频繁出现,也真的是挺让人无语的。
不管是黑土剧组主创还是陈洪甚至是谢斋舲,都没有想到刘家人居然会找到剧组去。
起因是因为陈洪。
刘进和刘凌平父子都被关进去以后,刘家消停了很多,谢斋舲这边他们是再也不敢惹了,本来就不怎么团结,现在基本就是一团散沙的状态。
但剧组后半段要改剧本,增加黑陶专业内容,有几个陶器,是需要拿到授权证书的。
而这种授权,谢斋舲没有。
他一直都把自己的位子摆得很端正,以前是想着心里的债还完了和刘进同归于尽,现在是想着他已经做了切割,他姓谢,只是从刘家学了做陶的手艺。
刘家以后要是想学刘景生的手艺,挑一个人他来教。
其他的,都跟他没关系。
所以陈洪想了半天,去找了刘进的堂哥刘兴,这人快六十岁了,性格是刘家刘进这辈人里最沉默的,脑子也不怎么活泛,最开始在刘家是做练泥的,再复杂一点的就不会做了,也是刘家最早被淘汰掉的一家人。
但是刘家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刘兴还能作为代表给一个授权。
结果这个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进被弄进去了,觉得这刘家弄不好他能翻身做主人了,送走陈洪以后就把刘家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家庭会议。
也不知道这波人到底凑一起聊了什么,一致认为黑土这部剧既然用了刘景生做原型,还用了他们刘家的黑陶,剧组不应该只给那么一点点授权费的,起码,播出以后的收入应该跟他们五五分,毕竟故事都是他们提供的。
于是,他们就来剧组了,第一次来了四五个人,直接开口就说要找张导,结果剧组门都没进来就被保安赶走了。
第二次他们学乖了,给谢斋舲打了电话,谢斋舲只听对方说自己是刘兴就把电话挂了,彼时他们还在外地拍抗日戏份,他还真捏着鼻子买了个便携电窑,用之前画好的切片尝试烧了几个黑陶坯,因为温度不够,只能烧厚的用来做器型实验,进度不太顺利,忙得除了涂芩其他人都不想见。
所以第三次,只会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的刘家人浩浩荡荡地聚集了二十来个人,闯入了墨市剧组的大本营。
那天也是寸了,剧组主创都在外地拍戏,道具组因为后期陶器增加需要多做两个窑炉道具留在了剧组,那天陈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谢斋舲画的窑炉样子和他记忆里刘景生用的有点不一样,就也蹲在道具组看成品。
然后,就被打了。
道具组做的窑炉和其他道具也被砸得七七八八。
刘家人走的时候还放话,让剧组小心一点,要拍他们家老爷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情就这样闹大了。
涂芩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久久无法言语,只觉得刘家人现在这样,可能是刘景生的报应。
怎么就没有一个长脑子的。
先不提黑土这片子是国庆献礼剧中的重头剧,也不提陈洪为了宣传墨市黑陶在这里头下了多大功夫,就冲着刘家人聚众跑到剧组闹事这一件事来说,他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他们习惯了的。”谢斋舲一点都不惊讶,“我工作室一年被砸四五次,后面连赔钱都不赔了,估计他们是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吧。”
一样都只是报警了事,一样好欺负。
以为剧组会和谢斋舲一样,江湖事江湖了,找个中间人做说客,互相让一步。
“说不定,他们还等着剧组找人去跟他们谈提成的事呢。”谢斋舲笑笑,拿着一个小木锤把刚烧出来的黑陶匡一下砸碎。
“……”涂芩往旁边挪了挪。